海子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首诗的第三节开头写过:“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从这一点上来说,周家村的祖祖辈辈,应该都是没有诗人潜质的。
因为周太明承包的筲箕坝那片荒塘,到现在竟然还没人给他取个名字。
其实这片荒塘面积不大约有十几亩的水面,但它就是没有名字,也许是因为它距离周家村太远,所以大家懒得给它命名?
也许是因为它太浅了,中心位置还有一片长满芦苇的“荒岛”?
总之,它就是没有名字。
周太清和徐韶华绕过一片野树林,就看见这片荒塘,同时也看见周太虎和周太明。
一只黑黝黝的旧木船漂在水面上,周太虎在船尾划船,周太明蹲在船头,熟练地往水下放白晃晃的渔网。
周太虎穿得很保守,黑色长裤、上身一条茶色汗衫,可能是特意穿旧衣服来干活吧!他这两件衣服都旧得很,看上去至少有七八年的历史了。
而周太明穿着就奔放许多,白条条的身上,只穿了一条大红色的三角裤。
他这么白的皮肤,在乡下是很少见的,至少,乡下很少有他这么白的男人。
但对周太明来说,这却是很正常的。
因为他已经在市里厮混十几年,他不做农民已经很多年,但放渔网这种活,他却干得熟练,要知道周安搞鱼搞虾的本事,当年可都是跟他学的。
徐韶华本来是笑吟吟的,但一眼看见周太明只穿着一条大红色的三角裤蹲在船头,她怔了怔,立时羞红了脸,啐了一口,赶紧抬手捂眼,并羞恼地压低声音对周太清说:“太清!这、这我这怎么跟他们打招呼呀?你兄弟怎么这样?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周太清脸色也有点黑。
下意识就上前挡在她前面,并扬声对船上喊:“老三!你没带衣服来吗?你看你穿得什么样子?有没有带衣服?”
划船的周太虎和放渔网的周太明闻声,讶然回头看来。
看见岸边站着的周太清和一个陌生女人,周太明和周太虎狐疑地相视一眼,周太明嘀咕:“这白眼狼怎么回来了?”
周太虎皱着浓眉没作声,只是眯眼望向岸上的周太清和徐韶华。
周太明随口扯了一嗓子,“天这么热,这四周鬼毛都没一根,老子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穿,你管得着吗你?”
周太清脸色很难看,语气变冲,“别废话!!带了衣服就赶紧穿上!没见我带你嫂子来了吗?赶紧穿上!”
他敢肯定周太明这个好面子的家伙,不可能是穿着三角裤从村里一路走来的。
“嫂子?”
周太明瞥了眼周太清身后的徐韶华,撇嘴冷笑,又扯一嗓子:“我大嫂在家呢!除了大嫂,我没别的嫂子!你别跟老子胡扯!!”
周太清气得脸色涨红,插着腰呼呼喘气,回头看了眼脸色不大好看的徐韶华,再看向周太明的时候,怒喝的嗓门更高了,“周太明!你有种上来到我面前来说!你跟谁称老子呢?你到我面前来称老子看看!马勒戈壁的!!”
周太明一脸不屑,张嘴正要回敬,船尾的周太虎瞪他一眼,低声喝斥:“老三!把衣服穿上!衣服穿上再说!当着外人的面,你这像什么样子?”
周太明看他一眼,郁闷地抿抿嘴,嘟囔:“老大!干什么要给那白眼狼面子?三年前你没被他气死,又心软了是吧?”
周太虎沉着脸,“费什么话?赶紧穿上!家丑不能外扬,当着外人的面,你闹什么闹?”
周太明一脸不爽地将手里的渔网砸在船头,起身懒洋洋地回到船舱拿起之前脱下放在船舱的大裤衩和恤衫穿上。
他这两件衣服的款式和料子就比周太虎时髦多了,他总能紧跟时尚的潮流。
“放网!”
见他穿好衣服,周太虎又喝斥一声。
周太明依然一脸不爽,但还是乖乖地去船头放网。
这片荒塘被他承包了,虾苗还没下,却发现这荒塘里野生了不少鱼,今天他和周太虎过来,就是想通过放渔网,搞一些鱼上来。
至少也要把塘里的一些大鱼搞上来,要不然等虾苗放进来,还不知道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呢!
岸边。
周太清从徐韶华面前让开,低声对她说:“行了!那下料穿上衣服了,我是他哥,还治不了了他还!”
徐韶华放下捂眼的左手,看了眼船头已经穿好衣服的周太明,叹了口气,“太清!你以前跟我说你家老三不正经,我还有点不信,今天终于信了,太不要脸了!”
周太清冷哼一声,“他呀!他要是也能算人,这世上人都堆不下!”
几分钟后,渔网全部放进水中,周太虎划着小船来到岸边。
距离岸边还有一米多,周太明纵身一步跨上岸来,冷眼一瞥周太清,冷哼一声,就往不远处的草棚走去,那草棚是他特意搭了,以后看虾塘用的。
周太清瞪他一眼,也没好脸色。
周太明往草棚走去,周太清也没跟过去,和徐韶华就站在原地,等着周太虎上岸。
等周太虎拎着船桨走到船头,周太清挤出一抹笑容,赶紧掏出一包硬盒中华,一边快步上前给周太虎递烟,一边侧身介绍徐韶华,“老大!这是韶华!我带她回来看看你和大嫂!”
他话音刚落,徐韶华就笑吟吟地迎上来,喊:“大哥你好!我姓徐,徐韶华!”
周太虎看了眼周太清递过来的香烟,板着脸摆摆手,粗声粗气地说:“这好烟我抽不惯!”
说着,他掏出一包十块的迎客松,自顾自地抖出一根含在嘴里。
周太清笑容僵了僵,眉头皱了皱,赶紧又讪笑着掏出火机给周太虎点烟。
吧嗒一声,小火苗凑到周太虎的烟头前面,周太虎皱眉看了眼周太清,而周太清已经给他把香烟点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