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时,青鸾正趴在桌子打瞌睡。
晚饭还好好地放在食盒里,外面包着厚厚的一层粗布,应该是保暖用的。
苏文皱了皱眉头,赶紧取过一件皮袄来给她披,却立即把她给惊醒了。
“呀,公子你回来了?”青鸾睡眼惺松地揉着眼睛。
“叫你不要等我,怎么不听话呢?”
青鸾笑笑道:“公子没在,心里总是不踏实。只想着略靠一靠,不成想就睡着了。”
“下次不能如此了,得个感冒就有你受的了。”
“感冒?”
“就是风寒。”
“哦,公子说话总是有些怪。”
苏文笑道:“慢慢习惯了就好,快些吃饭吧,吃完我还要出去一趟。”
“天色都晚了,公子怎么还要出去?”
“哦,有两个人在等我,去去就回。”
两人说着闲话把晚饭吃完了,一会儿就有婆子来收了碗筷去。
“困了就睡,不许再等我了。”
青鸾为难道:“主子没回来,哪有丫环先睡的道理。要是让太太小姐们知道了,岂不要骂我不懂规矩。”
“咱们这有规矩吗?”
青鸾眨着眼睛说道:“咱们这儿的规矩就是没规矩,所以青鸾也不清楚有没有规矩。”
苏文愣了一下笑起来,敲了一下她脑袋道:“原来你不笨啊,鬼丫头。”
青鸾捂着脑袋,气鼓鼓地看着他,表示很生气。
“行啦,不想睡就别睡,我不管你了。”
说完就笑呵呵地往外走。
青鸾赶紧叫道:“公子你早些回来,外面冷小心着凉!”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苏文都懒得走大门,趁着天黑找到围墙飞身而出。
冬天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春寒料峭,晚还是有点冷的。
那一僧一道本非凡人,倒也不怕冷,只是身起了一层冰凉的露水,看去非常狼狈。
苏文赶来之前他们已经猜测了许久,始终无法想像这个高人的来历。
“两位大师,辛苦了。”苏文去帮他们解开穴道。
两人也不急着走,依旧坐地打量着苏文,显然还有话说。
跛脚道人悻悻说道:“这位高人,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们来历了吧?”
苏文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吧,说与你们听也未必听得懂,这事儿没看过网文是理解不了的。”
癞头和尚叹气道:“也罢,世间之事本就在懂与不懂之间,说懂未必懂,说不懂未必心无感应。”
苏文也在他们对面坐下,笑道:“果然还是和尚这个职业更懂得自我安慰。”
癞头和尚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敢问施主所为何事?”
“就是看不下去了,想改变一些人的命运。”
“施主可知人之命运乃是前世修得的,轻易改变岂不乱了天地大道之名。”
“那是你们这些所谓仙人定下的规矩,于我何干。”
“施主要破坏因果循环之业法?”
苏文轻蔑一笑,道:“因果关系是任何人都破坏不了的,是事物发展中的客观规律。有因必然有果,有果必然起了因,道存此理必存,你觉得有人可以破坏?”
二人听了似懂非懂,有些懵。
“哎,没文化真可怕。”苏文叹道。
“这是何意?”二人有些虚又有些怒。
“抓住关键了吗?”苏文倒像个先生一样循循善诱。
“什么关键?”
“关键是……你们可以替代道吗?”
“自然不能。”
“那你们为何要替道行事?”
“我们行的便是道,此便是道要我们做的事,何来替代?”
“虚伪啦,”苏文冷笑一声:“何谓道?此乃天地万物运行之规律,天地不仁为道。道何时会要你们做什么,它要做什么需要你们来帮忙?”
二人相顾汗颜。
“道无为而万物为之,道不谋而万物谋之。同理,因果之报本身就存在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现在你们借前世今生来解释因果业报是何目的,你以为真没人知道了?”
“是何目的?自然是维护世间良善,讲个善恶有报。”跛足道人强辩道。
“说得冠冕堂皇,却借着佛经道法的名义,还不是想多几个善男信女供奉你们。”
“你若想维护良善只管去做,那也是关系因果之事,却不要强行解释这中间的因果道理,更不要去主导安排因果的各种规矩,以此来冒充这天地的主宰。”
二人从未听过这样的道理,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听着似乎不对,又无从反驳。
癞头和尚定了定神,说道:“施主所言似乎有理,但我等做得也未必错了。”
跛足道士亦道:“不管你说得有无道理,但吾等促成前世业报总归是一件功德之事。”
“功德个屁!”苏文怒道:“园子里的那些姑娘前世都做了什么孽,一个个都要不得好死?你们这叫促成?这叫谋害!不要把你们的那一套强加给别人。”
“你说烧香念经、拜佛放生都是修来世的积善吧?”见二人点头苏文斥道:“这是谁规定的,还不是你们佛门说的?凭什么供奉你们就能得善果,还不是你们佛家想做个因果教头?!”
“可佛家也劝人行善……”
“我们华夏之人向来知道行善得善果,也不是因为你们说了才算的,这中间的分寸更不是你们来定的。”
跛足道人突然笑道:“既然如此,施主现在又在做什么?”
苏文笑道:“我在跟你们做对,没看出来吗?”
癞头和尚宣一声佛号,道:“施主难道没发现自己也在左右因果。”
“我与你们不同,一我不写剧本,二我不求功德,三我仅为道下万物之一,凭所授善恶观做事,而不为某教派张目。”
苏文盯着他们冷笑一声:“这才是真正的因果,懂吗?”
二人互望一眼,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苏文起身拍了拍臂部,道:“跟你们废这么多话没打算让你们改过自新,只是让你们知道我的决心。”
“什么决心?”
“以后园子里的事你们就别管了,叫那个警幻司什么的也别管了。”
“这……”
“哎,天下这么多事,想赚功德还怕没地儿?何必要到这里来自讨没趣。”
“那,那你待怎么安排他们?”
“我安排不了,我最多只能引导一下。”
“那神瑛使者乃是……”
苏文不耐烦地打断:“我知道他是你们的人,是个有后台的。最看不惯这些走后门的,一来就荣华富贵伺候着,这便是你们的福利吧。”
“你不可太……”
“看心情,要是惹怒了我打折他的腿!”苏文笑着摆摆手,转身而去。
二人对视一眼,一时拿不定主意。
虽然有些挫败感,但出家之人是最善于变通的。商量片刻也就很释然了,然后便唱着歌飘然而去。
毕竟苏文前面也说了:天下这么多事,想赚功德还怕没地儿?何必要到这里来自讨没趣。
如此,想来大观园里的事应该会有些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