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观园时,青鸾早就在那里等他了。
“公子,二爷屋里的麝月来瞧你好几回了。”
“找我什么事?”
“说是二爷打发她来问问,不知公子何时可以开课,他已经约了好一些人想听呢。”
“哦,那就明天吧。”顿了顿又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是麝月,平常不是晴雯最喜欢往这里跑吗。”
“我好奇怪呢,”青鸾笑道:“听麝月说晴雯那丫头这几天怪怪的,动不动就在那里发傻呆,估计是动了春心,嘻嘻。”
苏文怔了怔,晴雯没这回事啊。
便笑道:“小丫头可能有什么心事吧,下次碰到了我问问。”
“那公子明日要去学堂讲课吗?是的话我去管事那里支会一声,好让他们备着。”
“这段时间宝玉都去学堂吗?”
“是呢,还有环哥儿、兰哥儿都在。”
苏文想了想,道:“就在园子里讲吧,那里的先生跟我三观不合,估计讲了会吵起来。”
“公子,何谓三观?”
“想知道?明天来听我的课就知道了。”
青鸾不好意思地笑道:“青鸾一个丫头还听什么课,我也是白问问,公子不必在意的。”
“明天跟我一起去课吧,将来不是要当掌柜的嘛。”
青鸾嗔道:“公子快别说这事儿,被人听去了笑话。”
“行,那就当成咱俩的小秘密吧。”苏文小声说。
青鸾哭笑不得,转身往外走,嘴里不忘叮嘱:“我去二爷屋里回个信,公子不要再跑出去了,大晚的。”
“你早些回来,一会儿咱们玩儿。”
青鸾是习惯了这位公子总是弄些奇怪的东西出来玩,也不放在心。
去宝玉屋里说了苏文的打算,宝玉自然是非常期待的。
这些天他天天在学堂里听老夫子讲什么之乎者也,回来还要温书写字,早就觉得不耐烦。
明天总算可以听些不一样的东西了,便打发茗烟向夫子那里告假,说这里有位先生要开课就不来学堂了。
这理由讲得理直气壮,也不怕老爷知道了骂自己。
想想又写了许多帖子,命丫环们分别给园子里的姐妹们分发出去。
林黛玉正在画画,当然也收到了帖子,而且与别人不同,还附加了一份简要说明。
“自然科学、哲学?”黛玉看着面的课程也是一阵迷惑,“从未听说有这样的学问。”
紫娟一听顿时想起那日在宝玉窗口听到的那些话,那日她只顾着发愁却忘了把这些内容说与黛玉听。
“姑娘,这些学问可有趣了。”
黛玉笑道:“胡说,你这丫头倒知道?”
紫娟道:“那日我听他与二爷说起了呢。”
“哦?那你且与我说说怎么个有趣法儿。”
紫娟便把听到的内容囫囵吞枣似的说了一通,黛玉也只是大至听个明白。
“他真的问二爷苹果为什么不掉到天去?”
“是呢,姑娘说可笑不可笑?”
“他说是为何?”
“这个倒没说,只说听他讲课慢慢就明白了。”
黛玉思忖良久,道:“依我看他只是做个诱饵罢了,引得旁人好奇去听呢。”
“那姑娘去吗?”
“明儿再说吧。”
紫娟劝道:“依我说姑娘且去听听。如今天气也暖和了,出去走动走动总比整日闷在屋里强些。”
“我若去了岂不让他奸计得逞?”黛玉不屑地一笑。
紫娟笑道:“还是姑娘细心,我竟没想到这一层。”
不过她还是想让黛玉出去逛逛,想了想便道:“姑娘明日且看他如何自圆其说,若圆不了看他笑话也是好的。”
黛玉提笔在纸画了几下,总觉得不满意,扔下画笔又瞧了几眼苏文的那两张素描。
“姑娘不画了吗?”
“且放着吧,明日兴许又想画了。”
黛玉歪着头想了想,又问喃喃道:“你是谁?……我是谁?”
紫娟暗暗发笑,这姑娘明明很是好奇偏强撑着说不去。
“这问题……宝玉是怎么做答的?”
紫娟笑道:“二爷自然说他是贾宝玉,岂会有错。”
“哎,”黛玉叹道:“果然是个草包呢。”
“难道不对?”紫娟奇道。
“自然不对,这又不是平常提问,那人不是说了讲的学问里的问题。他这般回答早被人看轻了去。”
“嗯,苏公子也说:若是平常问答这便是对的,只是若用这学问的……什么来看,这样回答就是很无知了。”
紫娟又道:“那要如何回答才是?”
黛玉手托香腮,沉思良久,好胜心起提笔在纸写了一行字。
“你拿了这纸与那人,看他如何评述。”
紫娟拿起一看,面写着:“无证为镜,无镜证我,是镜无为、是我无为,是尔我与。”
她看了也不懂,便拿了出门而去。
过不多久,紫娟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本书。
“他如何作答?”黛玉淡淡地问道。
紫娟脸还有些发懵,回道:“公子看了很是欢喜,又问我姑娘身体可好……”
黛玉脸一热,啐道:“说些不相干的事做甚,你只说他如何回答便是。”
“哦,”紫娟定了定神才说:“公子说,老庄、佛家之学只要学些锻炼一下思维能力就行,不必信以为真。”
见黛玉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忙接着说道:“公子说姑娘冰雪聪明,这答案本是很高明的了,只是还不在哲学的范围之内。倒也不能怪姑娘,毕竟姑娘还没接触过这门学问。”
黛玉听了暗暗得意又有些不服,道:“那他有没有说自己的答案?”
“公子说现在还没有完全正确的答案,也许等人类能解开许多宇宙之谜了才能回答。”
“宇宙之谜?”
“是啊,我也不知宇宙是个什么东西呢。”
黛玉哭笑不得,回答了一问题心里好像又多了更疑问。
见她手里拿着东西,问道:“你手里是什么?”
紫娟这才醒悟,忙把书送到黛玉面前,说道:“这是公子送给姑娘的书,他说闲时翻翻,有不懂的可以随时和他讨论。”
黛玉啐道:“果然是个好为人师的。”
却见那书与平日的大不相同,不仅纸张又白又平整,而且也不用线缝制,显得平整干净。
硬皮封面有许多精致繁复的花纹,中间两个大字——“简爱”。
作者:夏洛蒂·勃朗特
黛玉拿起随便翻了几页,发现里面描述的世界与这里大不相同,怪怪的,不过好在故事性很强,竟一时看得入迷。
“姑娘,夜深了,早些安歇吧。”
黛玉总归是个自律的人,想了想便放下书本床睡觉。
这一晚她做了一个怪怪的梦,梦见自己如书中主人公一样在孤儿院里徘徊。
莫明其妙的,苏文就来了,还冲着她傻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她脑子里还一直在想:这人的牙齿好白,比一般都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