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蓝在这气盖山河的龙威下如同一只风中残烛,本来硬朗的轮廓也随着黑色火焰慢慢淡去,他的烛芯快要燃尽了。
“要是再多一点时间就好了啊。”他轻轻叹了口气,并未在青翼的气势压迫下屈服。他高举起右拳,体内所剩不多的力量全部被压榨了出来,汇聚在拳头上。
他身上的火焰愈发黯淡了。
“儿子,最后再教你一手,看好了。”
“何为撼山?”
“何为分海?”
“武夫的极限在哪里?”
青翼深深吸了一口气,鼻翼扇动,山巅半空的空气化作两条飞龙钻入他的鼻腔,随后他的胸腔高高的鼓了起来,双目放出震慑的光芒
一口暴烈的龙息随之喷出,暗红的火焰所到之处无不消融,连空气和大地也被融化在充满毁灭的吐息之中。
李沧蓝拉开一个架势,可丁可卯地翻掌递出一拳,他的动作缓慢而随意,像是晨练的武馆老师傅在太阳初升的时候热身打的拳,仿佛裹挟着包子出笼升腾的蒸汽,又透着这么一股子带着茧子的老练味道。
随着这一拳的递出,本来山呼海啸般的磅礴龙息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东西,尚未触碰到拳锋就仿佛春雪消融一般悄无声息地一分为二。青翼双翅扇动聚起狂风,试图升上高空从这一拳的锁定中逃避出来,融化他惊异的发现整个空间都在这一拳的气势下完全凝固了,像一个宏大的行刑台将他庞大的身体牢牢地固定在原地,哪怕他拼尽全力扇动翅膀也无法挪动分毫。
要死!
随着这一拳的迫近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死神的气息,他意识到如果中这一拳,必死!
在李沧蓝这一拳完全打出之前他尝试了无数的方法试图挣脱束缚,全都是徒劳无功,最后他只来得及收起双翼护住身体,稍做阻挡。
李沧蓝的拳头到了,先碰到的是龙翼。坚硬度胜过世间任何金属的骨骼和充满张力、恢复力极强的膜翼,在触碰到拳锋的那一瞬间,消失了。
那绝不是什么击破,也不是什么打碎,如果要用一个确切的词来形容,那就是融化。龙翼上被触碰到的位置仿佛被凭空抹除了一般,随后是躲藏在龙翼后如山岳般巨大的身躯,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一直连同到天际,就连天上的积攒的云彩也在那一拳之威下散尽。
青翼庞大的身躯仿佛失去了力量的支撑,山崩一般摔在地面,气息微弱,不知生死。
李沧蓝的身体随着那一拳打出变的越来越淡,黑焰完全散去,就连仅剩的线条轮廓也淡到肉眼难辨。他向前走了两步,来到青翼的身前,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没死,最后再听我说一句话。”他知道青翼听得见。
本来紧闭的眼皮忽然睁开了,就连内层透明的瞬膜也随之收了起来,铜铃大的竖瞳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紧紧盯着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他有些想不通,人类为什么能打出这样强大的一拳,要不是对手在最后关头故意错开心脏的位置,此时他已经一具死尸。
是时代变了吗?
李沧蓝迎着仰望充满龙威的视线抬起头,这是李沧蓝第一次近距离与龙类对视,他深深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种族的可怕之处,同时也明白了为何先辈要不顾一切对龙类赶尽杀绝。
“真美啊。”他轻轻叹道。
“有屁快放。”
青翼闷闷的声音直接在李沧蓝的脑海里响彻,这是属于龙族的特殊神通,可以跨越载体在脑海里直接对话,“你放过我一条命,我也答应你一个要求,你说吧。”
李沧蓝笑了,在青翼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就这些,你不会反悔吧?”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像是什么狡猾的目的在刚才得逞了。天上被打散的云此时化作了漫天大雨瓢泼而下,带走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轮廓。
世间最强的宗师在打出世间最强的一拳后消散于天地间,功成身退。
沉重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场地上,青翼虽说睁着眼睛巡视四周,实际上看着他身上贯穿前后的那个一rn的圆洞就知道,他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了。
没有人可以在这种情况下再站起身,龙也不例外,能保全性命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李胜虎并没有忘记此行目的,强忍住心中的痛楚向时辰打眼色,示意时辰从场地边缘绕过去,取下黑石碑上的春雨此时有战斗力的人全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不便行动,在场的人中只有他没有受伤,而且他人在这个时刻走动可能会激起青翼的警惕之心,虽说这条龙看上去已经没有一战之力了,但是没人真正地了解巨龙这个种族,谁知道他会不会拼死挣扎最后爆发一波呢?没有人敢冒这个险。
言外之意是时辰比较弱,此时就算乱动也没关系,在青翼眼里就像一只小虫子一样毫不起眼
时辰读懂了李胜虎的意思,忍不住猝了一口,看不起谁呢这是!不过这时候还是大事要紧,他半蹲着佝偻起身子,小心地向黑石碑处摸去,其实他内心也有点小庆幸刚刚一场大战过后,暂时还没人想到石碑下被锁住的不是君王会是谁。如果换成其他人看到被锁住的阿城,还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续结果。
经过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后这里就像是大楼b后的废墟,巨大的岩石残片林立,时辰借助这些自然的障碍物阻挡住青翼的视线,当然也有可能是青翼完全没有在意他的行为。总之就这样一路安然无事地来到了石碑前。
他这次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阿城,他还是低着头,应该是陷入昏迷了,不然刚才那样惊天动地的大战,神经再粗大的人也会抬头看上一眼的。
他忽然有种感觉,阿城的身影好像比之前看到的淡了不少,已经微微有些透明了,视线穿过他的身体居然可以隐约看到石碑上的蚀刻纹路。
时辰经过了阿城的身边,低声呼唤了几句,阿城仍是毫无反应,他蹲下身把阿城的头抬了起来,发现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显然是昏迷已久,不知道于是他决定先将石碑上的春雨取下来。
这黝黑的石碑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刚才赵小殊被全力一击打飞撞在上面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而春雨的剑刃一半都没入石碑,更可见其锋利之处。他废了好大劲,甚至整个人都挂在剑柄上,好不容易才把春雨。
他只是扫了一眼便将春雨小心地用布条裹起来,放入口袋中。这把秘境的钥匙看上去还是完好无损,这就足够了,眼前的危机暂时解决,总算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忽然扫到身后的景象,隐约感觉那块地方有些微微扭曲,像是透过玻璃看到的景象,没什么大区别,但是就算有什么不一样了。
然后他听见一阵低低的笑声:“辰小哥,你的感知真的很敏锐,甚至比我都强上不少。真羡慕啊要不是大事要紧,我现在就剖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
时辰来不及转身便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了,那是陆西沉!来之前他注意过,陆西沉一直在蹲在他身后的坑里,此时出现在身后,那坐在他背后的那个人必然只是一个幻象。
而此时陆西沉想做什么几乎已经不言而喻了!时辰试图喊出声,引起齐临月的注意,只要她听见了一定会来救自己的,哪怕陆西沉的术再诡秘莫测,正面战斗也绝不是齐临月的对手,只要喊出声就有救了!
在他喊出声之前一只指节修长的手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陆西沉比时辰略微高些,他俯身在时辰耳边轻声说:“嘘,别出声。”
他感觉到一柄利刃从他背后的脊椎处缓缓刺入,这钻心的疼痛令他忍不住痛喊出声然而陆西沉的手捂的更紧了些,他的叫喊声被用力地按进了喉咙里,变成了沉闷的呜呜声。
“嘘,被人听见就不好了。”陆西沉轻声笑道,手中的利刃再度推入几分。无法忍受的剧烈痛苦刺激着胸口的每一个神经元,沿着四肢百骸成千上万地汇入他的大脑中枢,他的眼睛圆睁,几乎努出眼眶,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时辰感觉全身的力量沿着伤口处快速流失,他在绝望的深渊中尽了最大的努力寻找一些生机在绵软无力地锤了陆西沉两下后他放弃了无畏的挣扎,伸手在口袋里寻找着春雨。
“嘘,该睡觉了。”陆西沉不再戏耍,将手中利刃一推到底。
时辰眼睁睁看着闪着寒光的刃尖从胸口刺出,最后的一点力气流失带劲,停止了挣扎。陆西沉感受到变化松开了手,在时辰背后轻轻推了一下,任由时辰无力地捂住伤口,踉跄向前走了几步,跪倒在石碑前。
大片的鲜血从他胸口的伤口涌出,在石碑下洇开,像是一朵火红的鲜花绽放开来。
陆西沉看着石碑上被血溅到的地方,眯了起眼,露出阴阴的笑容,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被锁住的阿城在触碰到了时辰的鲜血后,手指以微不可见的幅度悄悄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