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魏朝所说的后,熊廷弼看了看放置在厅堂中间的尚方宝剑,只感觉有千斤重。
此前还在担心辽东各城堡会有奸细混入,现在,想不到陛下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现今,陛下虽只有十六岁,但不难看出已有明君之资。
有如此君主,何愁我大明不兴?
此刻,被当今陛下如此信任,恨不能提枪立刻剿灭女真,以报君恩。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说着,熊廷弼朝着京城的方向跪了下去。
第二天的夜里,袁应泰刚刚领完圣旨,还没有离开,熊廷弼便开始行动起来。
沈阳城北的流民区。
安真尔辗转反侧睡不着,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听着旁边几个女真同胞震天的呼噜声,安真尔正要走过去踹对方一脚。
忽然,听到漆黑的门外树枝断裂的声音,虽然轻微,但是常年与敌作战,每日都走在生死线上的生活,锻炼了他极高的警觉性。
轻轻的推醒了旁边几个熟睡着的女真。
“嗯?安真尔大哥你怎么不睡觉啊?”
“小声点!俺感觉不对劲,让兄弟们起来,跟俺走。”
漆黑的屋子,几个女真鞑子虽然刚刚被叫醒,但是不得不佩服他们善于作战的服从性。
几乎瞬间,也感到出了不对劲,从枕头底下把刀轻轻抽了出来,靠着墙根一步步向外慢慢走去。
外边漆黑一片,除了寒风声外便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墙内的安真尔侧耳仔细倾听了一会后,向身后几个女真鞑子扬了扬头,便率先向外小步跑去。
几个人行动迅速,不一会,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在他们没有注意的大树上,一个双眼睛隐匿在枝叶茂密处,死死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当安真尔几人走远后,一个黑影从树上轻轻的跳落在地上,向着同样得方向跟去。
经略官署里,熊廷弼一身戎装,手持上方宝剑。看向从蒲河被临时召回来的副总兵贺世贤。
“出发吧。”
沈阳城中频繁的军队调动再次引起了百姓们的恐慌。
街上到处都是一队队穿梭而过的士兵。
怎么回事,建奴不是已经退走了吗?又发生什么事了?
常年生活在战火里的辽东百姓们,过着终日不得安宁的生活。当战火来临时,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有的只是苦难和哀嚎。
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从门缝里偷偷向外看去。强壮的男人们一边强壮着胆子把自家的婆娘和子女保护在身后,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着。
这时,有传令兵拿着铁锣从街旁走过,一边敲打铁锣一边大喊。
“熊经略有令,沈阳,辽阳,及辽东诸堡,所有蒙古,女真降民,无论男女老幼,皆杀!”
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
紧随其后的,是一队队装甲齐全的军队,挨家挨户搜。凡是藏有女真,蒙古人的地方,都一一被大规模照顾。
起初看到一队队明军在不远处的街道上走过,春兰卷缩在角落里,心里极度害怕。
当听清明军传令兵所喊得内容之后,由错愕到惊喜,最后演变成熊熊的仇恨。
终于不用再和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建奴住在一起了。她还清楚的记得那几个欺辱过她的女真鞑子,他们脸上的一根汗毛都不会忘记。
随手拿起一根木棍便走了出去。
不光光是春兰,越来越多与蒙古,女真有杀妻杀子之仇的汉族百姓走出了街头,参与到了这一场围杀当中。
当年这些鞑子们对他们的家人有多么绝情,现在他们就有多少恨。
蒙古和女真族的人自然不甘心被杀,开始组织起来反抗,但是却会遭到更多的明军和百姓围杀。
明军杀起来还好,直接一刀下去,一了百了。
但是被普通百姓们所杀的就凄惨多了。
有的被火烧死的,有的被用拳头活活打死的,更有甚者是被一堆女人用拳头活活打死的。
辽东巡抚的官署里,半夜被吵醒的袁应泰走了出来,问旁边的侍从。
“这三更半夜的,外边发生了何事?”
侍从说道:“听外边的士兵们喊,城中所有蒙古,女真降民,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胡闹!取我的官服来,我到要看看这个熊蛮子究竟要干什么!”
不一会一顶轿子落在了经略府前,袁应泰从中走出。
“去,把熊蛮子给老夫叫出来。”
旁边一个看门的,透过火把看清是袁巡抚,不敢怠慢,陪着小心说道。
“袁大人,真是不巧,熊经略今夜不在府上。”
在同一时刻,在一个穿着破旧棉袄,手提木棍的女子带领下,一堆百姓来到了一个帐篷前。
可是里边却早已空无一人,也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
女子搜寻了一圈,却一无所获,颓然的靠在旁边的一颗大树下。
其中一个年过五十的老翁,看了看,上前说道。
“闺女,看来那几个人提前得到消息跑了。咱再找其他鞑子去!”
“对对,找其他鞑子去,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夜风呼啸而过,其他人已经结队而走,树下,只留有一个孤零零的声音立于天地间。
这场围杀行动,一直从三更天打到天色大亮才渐渐接近尾声。
经略官署里,熊廷弼看了看已经一夜没睡,浑身是血的众武将们,问道。
“都清理干净了吗?”
贺世贤首先爽朗的哈哈大笑几声,说道。
“放心吧台台,一个也跑不了。”
“痛快啊,要俺说早该这样干了,早看那帮鞑子不顺眼了。”
辽东副总兵尤世功也跟着说道。
“哼!”
尤世功刚说完,在经略府上已经呆了一夜的袁应泰便不满的哼了一声。
经过一夜,袁应泰也知道自己无力阻止,毕竟自己已经被调离了辽东巡抚的位置。
但还是不满的说道。
“熊经略,你如此行事,老夫定会上奏参你一本。”
熊廷弼看都没有看袁应泰一眼,轻笑两声,而后,目光定在大堂中其中一个游击将军身上。
“来人!把这斯拉出去砍了!”
袁应泰本来还以为熊廷弼服软了呢,现在一看,好嘛,直接在自己面前杀人,再仔细一看,杀的还是李成梁李家的旧部。
熊廷弼与东林党人在辽东的主张完全背道而驰的。
东林党认为应该以辽人守辽土,辽人生于斯,长于斯,这里是他们的根,必定会全力替朝廷守卫辽东。比如当年的李成梁李家人,称雄于辽东时,手下几乎全都是辽东的猛将。
所以,东林党很自然的就和李家人勾连在了一起。
事实证明,辽人守辽土此策根本不行。因为辽东的官吏土绅,特别是军队,和女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存的只有养寇自重的心里。
他们想的只是把朝廷当做一个长期的饭票。
熊廷弼今日不光是要杀光所有奸细,更重要的是,要打击辽人土绅和军队的嚣张气焰,让他们明白,这辽东究竟是大明的辽东还是李家的辽东。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斯给我拉出去砍了?”
说着,熊廷弼拿出了尚方宝剑与王命旗牌。
手下的士兵一看,熊经略是真的要这么做。二话不说,械了那名游击将军的佩刀,拖着便要向外走去。
“熊经略,我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杀我?!”
“熊蛮子,你还有没有王法?”
几乎同时,那名将要被砍的游击和袁应泰同时发声。
熊廷弼摸了摸手中的尚方宝剑,说道。
“熊某持尚方宝剑,四品以下犯罪,皆可杀之!”
说着,看了看对方身上没有一丝血迹的盔甲,手指那名游击将军,怒道。
“汝作战贪生怕死,还经常苛责欺辱士兵,贪墨军饷,勾结包庇女真,最大恶疾。”
“我没有,袁大人我冤枉啊!”
那名游击也急了,情急之下希望袁应泰可以救他一命。
收拢异族流民本就是袁应泰在做的事情,现在刚刚离任还不到两天,熊廷弼便下令把所有流民全部杀光,这是赤裸裸打他脸啊。现在又要在他面前杀一个游击,简直狂妄至极。
袁应泰当即再压不住火,就要阻止。可还没等他说话,熊廷弼先说了。
“既然你觉得冤枉,那熊某就让你死的明白。带人上来!”
不一会,几个头顶小辫的女真壮汉被士兵们五花大绑押了进来。
但是,待看清对方几人身上的伤口后,满堂的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几人的耳朵全都不见了,看伤口的痕迹,分明是被人给深深撕扯下来的。鼻子也被人用刀割了下来。尤其几人的下体,直到此时仍然在流着血。
很难想象,究竟会是多大的仇恨,会这样去折磨对方。
与其他人不同,待看清来人后,那名游击将军便有些心虚了。
熊廷弼手指着被押进来的几个女真人,说道。
“据可靠情报,这几人乃是奴酋努尔哈赤的贴身护卫,现今他们竟然出现在了这沈阳城里,而且还出现在你游击将军的家里,你作何解释啊?”
那名游击将军此时已经瘫软在了地上,他不知道自己收留女真人的消息为什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而且还被直接抓获。
其余众人看到他的样子,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事实面前,再没有一人提出异议。
很快,那名游击将军和那几个女真被一同拉了出去。
只是在行刑的时候,周围围观的民众之中,有一个满嘴是血,穿着破旧棉袄的女子,趴在一个壮硕的明军士兵身上在低声哭泣。
熊廷弼看了对方一眼,暗叹一声,冲对方微微点了点头。
没错,那两人正是喜子和春兰。而那几名女真,正是安真尔几人。
也是喜子一直暗中跟踪对方,才最后知道了他们的确切消息,最后报于熊廷弼。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内,不光是沈阳城,在辽东明军控制着的所有城堡里,但凡有蒙古和女真流民,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由于有那名游击将军的前车之鉴,许多想暗地里搞小动作的土绅和军队都老实了很多。
这一消息不光震惊了朝廷,也打了女真高层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