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庄妃眼疾手快,上去迅速打掉了朱由检手中的物件,并警告道。
“那是邪物,小孩子不能碰。”
朱由检年龄小,信以为真,吐了吐舌头,赶忙把双手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才作罢。
朱由校走过去伸手去捡,李康妃情急之下赶忙说道:“陛下,那是脏物,碰不得。”
其他嫔妃也是一脸恼羞的样子。
朱由校笑了笑,还真当自己是小孩子呢。
随手从地上把掉落在地上的物件捡了起来,端详了一眼,虽然不知道此物叫什么名字,但是看其形状,和众嫔妃脸颊绯红的样子,其用途便已经猜了出来。
从包裹里又翻了翻,还发现了几册春宫图,着实令人血脉膨胀。
朱由校干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说道。
“以后这类书和这个......”
“陛下那是角先生。”
旁边一个小太监看到陛下不认识此物,赶忙讨好般在旁边提醒道。
却引来旁边一众嫔妃的干咳声。
朱由校瞪了那小太监一眼,你还真是个太监啊,见识到是不少。
“诸如此类的,都直接销毁了吧,不用再留了。”
接着,一个个包裹被打开,里边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真不少。诸如各宫已经丢失了几年的宝物尽皆在里边找到,物归原主。
还有禁书,巫祝,各种药物等等。
朱由校令众人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统计好,又一一与跪拜在地上的太监宫女们对应,记载下来。
这时,一小太监将一叠纸恭恭敬敬的交给了朱由校。
“陛下,这是搜查时发现的银票,奴婢已经全部登记造册。”
哦?朱由校眼睛一亮,拿过来看,随口问道。
“一共多少两啊?”
“一共五十八万四千三百一十二两四钱六分。”
朱由校接着问道。
“就这些了吗?”
小太监慌张之下,赶忙跪在地上,说道。
“陛下,三队人轮番搜查,小的们绝不敢私自吞没啊。”
朱由校也知道自己那样的安排私自吞拿的几率已经降到最低了,随又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看到朱由校并没有为难他,心下松了口气,回道。
“回陛下,奴婢名叫刘时敏。”
刘时敏?这名字一听就是有学问的大户人家起的,随又对这小太监的身世有了一丝兴趣,问道。
“你是哪里人,怎么会来到宫里当差?”
刘时敏没想到自己会受到陛下的关注,激动之下不敢怠慢,连忙回道。
“奴婢南直隶定远人,世袭延庆卫指挥佥事,一日奴婢梦到自己单手托起了即将西下的落日,但奴婢的影子在落日下却是个‘大’子。故自宫,机缘之下来到宫里当差。”
朱由校听完对方的解释后,有些不可置信,这也太魔幻了吧,只因为一个梦便自宫,来宫里当宦官了?
是个狼人。
朱由校点点头,表示接受了对方的理由,却恍惚间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故事和这个名字,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来。
不一会,各种脏物已经登记造册归类完毕,据报。
宫中失窃案最近十年间共计二百八十六起,涉案人员一百二十三人,涉及偷盗物共计一千五百六十二件。
宫中私藏巫祝,和各色药物等,共计涉案人员四十三人。
宫中私藏禁书,角先生等淫物,共计七十二件。
当所有物品全部清点完毕,人物也已一一对正后,园子里立马哭声求饶声一片。
其中不乏各宫嫔妃身边亲近的贴身丫鬟和太监,纷纷向各宫嫔妃求饶求情,以期能够让朱由校网开一面。
可是各宫嫔妃和朱由校大多不甚熟悉,更何况搜查出来的各种脏物有很多便是从各嫔妃宫中搜查出来的,自身尚且难保,后果未料可知,怎么会主动开口求情呢。
很多嫔妃自从十五六岁便被选进了宫里,除了开始被先帝宠幸过几次之后,便再无人问津,每天在深宫大院里过着牢狱般的生活。
在这种父母亲人远在天边,宫里又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尴尬处境中,随其一同进宫的贴身丫头便是这些嫔妃们最亲近的贴己人了。
此时,看到对方落了难,而自己的前途又不明,各个嫔妃们也掩面低声哭泣起来。
顿时,满园的的哭声响成了一片,知道的不会误会,不知道的还以为宫里又有谁驾崩了呢。
这就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啊,情与法总是难以抉择。
刚刚乾清宫里诸监档头哭,现在外边各宫太监宫女又哭。此时朱由校被这些事情搞得有些心烦意乱。
“都住嘴!”
朱由校一声大喝,哭声顿时小了很多,有的一时刹不住车,拼命捂着嘴,颤抖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哭声终于小了后,朱由校挑了几个所涉案情重大者,直接下令乱棍打死。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惨叫声,不一会便没了声响,刚刚暂停下来的哭声又要有复起的势头。
朱由校适时的说话了。
“知道为什么他们该死吗?”
跪满一地太监宫女们暂时忘记了哭泣。
朱由校看到暂时控制住了局面,继续说道。
“尔等所犯其他诸事,朕尚且还可宽恕。可是那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和外朝互通,私自传递消息。打探朕和各宫隐私,此等事,朕发现一次杀一次,决无第二选择。”
“尔等听清楚了吗?!”
满园的太监宫女,不管有没有听清,有没有跪着,全都赶忙点头应是。
朱由校继续说道。
“朕念在尔等进宫伺候多年之情份上,姑且饶你们一命。”
众人听到此话,欣喜之色刚挂在脸上,却又听到朱由校继续说道。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所有涉案之人,全部到朕新建之厂房无偿服役三年,能否活过三年全看尔等造化了。”
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女们,听到自己不会死了,感动之下,赶忙向着朱由校磕头感恩,有的已经额头红肿出血仍不自知。
各宫的嫔妃们看到自己的贴身丫鬟和太监终于不用死了,欣喜之下也露出了笑容,随即神色又黯淡了下来。
无他,这些人被赶出宫,去那个什么工厂里劳作,还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待遇呢。出了宫便再也不会回来了,此别,可能是最后一次相见。
但是,这样已经是朱由校能做的最好的安排了,如果只是单纯的把这些人赶出宫,在外衣食无着,根本活不了。
被赶出宫的宫女如果姿色尚佳,或许还有人收留。太监出了宫后,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又无了根,不被家族接受,最后只能凄惨而死。
朱由校毕竟来自和平年代,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人老成精的刘太妃看到朱由校的处理结果却满意的笑了,说道。
“陛下,如此处理甚好,既顾全了大局,又念及旧情。”
朱由校无奈的笑了笑。他可是知道,对身边的人只是一味的打杀,只会让人对自己敬而远之,人心散了就不好待了。
这时,旁边两个小太监仿佛要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互相推让着,谁都不肯上前。
朱由校看在了眼里,不由好奇的问道。
“你们两个还有何事瞒着朕?”
两个小太监看到自己的小动作被陛下发现了,心中惊慌,赶忙禀报道。
“陛下,我们两个在三个枯井里发现了许多已经腐烂了的尸体。”
朱由校心中暗惊,不由想到,往年时常有离奇失踪的人,大半便是在此了吧,随问道。
“大概有多少具尸体?”
两个小太监互相看了看,想了一下,答道。
“里边满满的都是,很多已经分辨不清,奴婢不知。”
朱由校叹了口气,说道。
“放火全都烧了吧,免遭瘟疫。三口枯井也全部掩埋吧,也算他们入土为安了。”
不知为什么,随着宫里一件件龌龊事被不断的揭露开,朱由校的心情不仅没有因为这一切大白于天下而喜悦,反而心情越来越沉重。
“太妃。”
朱由校看向刘太妃。
“以后凡是入了这紫荆城的宫女,满五年者,若是想归家的则给其安家费,送回原籍,不愿归家者,也可准其在京城附近找一良配,或愿意留在宫里也可。”
刘太妃听到陛下竟然有此提议,不由有些感动。
“陛下仁慈,这是真正拿我等女子当人看啊!古往今来也找不出像陛下这样的帝王了,妾身待她们谢过陛下。”
说着,竟真的要给朱由校鞠躬。
刘太妃毕竟是奶奶辈的长辈,朱由校怎么能受这样的礼呢,何况这也不过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赶紧抚起刘太妃,说道。
“太妃这是要折煞朕了。”
朱由校想了想后又继续说道。
“全国选秀之事也暂时搁置吧。”
听到这里,刘太妃可真的不干了,急道。
“陛下,子嗣问题乃是皇家大事啊!”
朱由校看着刘太妃一瞬间腿脚竟然灵活了起来,不由哭笑不得的说道。
“太妃且听朕把话说完。朕时常听人说起,每当选修之时,民间便会掀起一股‘抓郎’的热潮。即为了不让自家女儿选进宫中,没有婚约的家里便在街上随便找一男子把女儿嫁了。有婚约的则无论是否到了年纪,则立即让二人成婚。”
“由此可见,民间对选秀之恐惧,有那个好人家愿意把女儿推进这金色的牢笼之中啊!”
刘太妃依然固执道。
“陛下,祖宗之法不可废啊。”
朱由校看着刘太妃笑了笑,想不到连对方也开始用祖宗之法来说事了,只好撒谎道。
“其实朕已经有意中人了。河南祥符有一人名唤张国纪,有一女样貌姿色尚佳,且知书达理,可为朕之良配。”
索性把前世关于张皇后的信息说了出来,据说倾国倾城,朱由校对此也特别期待,还不如直接把她找来当皇后,省的劳师动众废那些功夫。
刘太妃一听陛下竟然有了意中人,也在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会进了朱由校的法眼。
“好,改日就把人家请到宫里来,让老太婆我好好端详端详。”
而后又不放心的说道。
“陛下,那其他嫔妃呢?本朝孝宗之教训历历在目啊。”
朱由校向四周的宫女们扬了扬下巴,说道。
“朕刚才观察了一番,姿色尚佳之宫娥眼前便不在少数,何苦舍近求远呢。”
刘太妃听到朱由校这样说终于放心了下来,顺着方向开始观察起一旁一直站着的几个宫娥。
还别说,平时不太注意,现在细看之下,尽皆各有特色。
刘太妃也不得不佩服朱由校看女人的眼光,不会早就打人家的注意了吧?不怀好意的目光一直在几个宫娥身上游走。
几个宫娥显然也注意到了刘太妃的目光,还以为自己也犯什么错呢,站在那里一阵惶恐不安。
乾清宫中,虽然朱由校已经离开,但是各监大太监着实被吓得不轻,仍然安稳的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白纸,却迟迟下不去笔。
各自心中打着各自的小算盘。他们太清楚自己这么多年所犯的罪过有多少了,如果全部交代的话,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魏忠贤抬起来头来望了望宫门,已经完全被封死,整个乾清宫里只有他们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太监们,和负责监视他们的小黄门。
即使想逃也没有一丝可能。
这是要往死里逼咱家啊!魏忠贤心里老流氓的脾气有点犯了。
究竟是谁向陛下告的密?他把凶狠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王朝辅。
却见对方已经在奋笔疾书,几乎没有一丝犹豫。
魏忠贤心中不禁有些好奇,据他所知,这小子类似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事业没少干啊,就不怕被陛下砍了他的脑袋?
要知道,太监只是陛下的家奴,可不像文臣那样,打廷杖还可能在士林间留下骂名,一般要脸的皇帝多少会顾及一些。
陛下若是想打杀死他们这些太监,可没有人会鸣不平,反而还会获得文人士子们的赞扬称好。
想要问问王朝辅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是否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消息?毕竟对方经常跟在陛下身边。
可是看了看一直监视着他们的小黄门,魏忠贤又放弃了心中的想法。说不定这些他们平时看不起的狗腿子们,在陛下面前告他们一状,到时候说不定本来没事,反而变成有事了。
思虑再三后,魏忠贤决定跟着王朝辅走,坦白从宽,毕竟陛下也是这么说的。心一横,只能赌一把了。
魏忠贤的这一举动仿佛是个风向标,立刻引动其他太监们也跟写了起来。
当一炷香烧完的时候,小黄门从他们面前拿走了各自供罪的纸张。
直到此刻,众人全都瘫软在了地上,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了。
当朱由校拿到这些所谓的供罪证书时,看完不禁气乐了。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刚才自己只说了开私店,私设路卡,打着为宫里办事的名号,中饱私囊几件事,他们还真就只承认了这些。
“拿回去让他们从写!”
又看了看供状,看到王朝辅写的最是齐全,李永贞写的最简单,于是继续说道。
“看在王朝辅认罪态度良好的份上,朕既往不咎。这个司礼监秉笔李永贞,朕已经给过他机会了,直接杖毙吧。”
一旁的小太监听得心下一颤,想不到昨日还高高在上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陛下一句话就可以让他落入地狱。
之前觉得陛下脾气好,也吃饭拉屎,和寻常人没两样,心中敬畏已经淡薄了很多。
此刻赶紧捡起了心中的散漫,连忙答应,向乾清宫里走去。
乾清宫中,当小太监将朱由校的旨意传达完毕后,立马有两个大汉将军拖着李永贞便向外走去。
当众人再看到王朝辅无罪释放,走出了乾清宫后,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后悔刚才自己的自作聪明。
一炷香后,当朱由校再次拿到诸监大档们的供罪证书后,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大汉将军吩咐道。
“动手吧,按名单抓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不一会,不下四十个小太监被堵住嘴,捆绑好,全部看押审问了起来。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给外朝大臣私自传递消息的内侍。
此时,众人终于看明白了,陛下要杜绝此事的决心有多大。
刚刚初听到朱由校的警告还有些不以为意,毕竟富贵险中求。
可是当危险系数高到一定级别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那不是求财,那是送死。
随着审问的继续,被牵扯进去的人越来越多,正当一众宫女太监们以为陛下会法不责众,只诛首恶的时候。
朱由校却直接下令,全部杖毙,一个不留。
众宫女太监们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可是当一具具尸体从他们面前抬走后,众人终于相信了此事是真的。
很多人吓得已经瘫软在了地上,小便失禁。
这一场大清洗一直持续到了入夜,才渐渐接近了尾声。
乾清宫中的诸监大档们也没有放过,每人四十廷杖,能否安然活着看各自的造化。
结果出乎意料,竟然全部挺了过来。
这里边的猫腻朱由校也听说过,廷杖是有技巧的。
看了看实施廷杖的锦衣卫们,朱由校默认了下来。毕竟又不是要他们真的死,每一个能独挡一面的大太监都要经过时间和精力培养的。
他们全死了,谁给自己弄钱去。
看着趴在地上被打的动弹不得的太监们,又扫了一眼一旁吓得小便失禁的小黄门,朱由校说道。
“朕在重新说一遍,胆敢与外朝私传消息者,发现一个,杀一个。”
停顿了一下,看到众太监们各种发誓表态,朱由校作出很满意的样子,继续说道。
“朕也不是薄情寡恩之君主,既然尔等不负朕,朕也绝不会亏待了你们。”
朱由校看向一旁的王朝辅。
“王大伴记下,在京城择一良地,为宫中年老不能示事的宦官们搭建一处住宅区吧。其一生都在宫中度过,人老不能还宗,朕心不忍,银钱就从朕的内帑出吧。”
刚刚一顿杀威棒打下去,众太监心里不免对朱由校有了一些介怀,此时听到陛下竟然亲自出钱,为他们这些没有根的太监建造一处养老住宅。
心里多了很多感动。
太监们为什么贪财,主要目的还是因为没有根,老了后宗族不认,被赶出宫后只能凄惨的死去。
或许收了个有孝心的干儿子,还可以收留抚养自己,但并不是每一个干儿子都会这么做。
这也是为什么太监喜欢收干儿子的原因,还要收很多,主要是为了老了后不至于浪迹街头,凄惨死去。
现在朱由校已经为他们把这些全都考虑好了,怎么能不让他们心怀感恩。
朱由校又接着说道。
“还有,在内廷设一年终奖,凡是一年内表现突出者,朕不怜惜赏赐。朕断尔等一条财路,便再还尔等一条财路。是朕的钱拿着舒坦还是外朝的钱拿着舒坦,尔等好生考虑。”
朱由校的话说完后,众太监顿时哭声一片。
这一次不是被吓哭,是真的被朱由校的仁慈之举感动道了。
“陛下仁慈,事事为我等没了根的残废考虑,奴婢悔不当初啊!”
“奴婢日后定当痛改前非,绝不辜负陛下的厚望。”
......
看着众人的真情流露,朱由校也忍不住心有感触。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些时常陪在自己身边的,终究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
紫荆城的宫门封锁了一整天,外朝也跟着愁云惨淡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