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句话,便彻底激怒了倒挂的玄凤。
啾啾
玄凤怒目圆睁,通体法力集聚黄红羽冠,登时发出一道火焰剑波。
被后者打着哈欠,随手弹飞:“抱歉,没空跟你玩耍,小鸭子你还是找别人吧。”
说罢,松开纤纤玉手,转身朝着远处飞去,中途却又顿了一下,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娇靥之上不禁浮出一抹笑意,旋即化光直遁天际。
“我是三足金乌后裔!神鸟玄凤”
啾啾
玄凤迎着狂风,怒吼道。
可惜实力上的差距过于悬殊,它震了震羽毛,只能不甘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招惹不起,还是走吧,回师父身边复命。
而另外一面,魔修一众待白衣少女离去,也是及时掀起轻纱天幕,身形显露出来,呼吸急促,瑟瑟发抖。
“尊上我感觉那位大能修士朝我们我面盯了一眼”
“是啊,我也感觉到了,好像不是错觉”
“闭嘴!”
为首的中年男修一脸铁青,十分不满的斥责道。
他仰头望去,瞧着无尽的沙漠,暗暗嗟叹:
“正道修士太可怕了。”
“随便一个花季少女,竟已强盛到这般地步”
“我看我还是早些回家睡觉吧。”
三百年之内,不出关了。
这魔道令主暗下决心,遂率一众魔修速速归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观眉头紧皱,只觉一滴水珠低落脸颊,他手指动了动,旋即猛然间睁开双目,迸射一道如芒金光。
“发生什么了?”
他隐约只记得一束白光亮起,下一刻便头脑发沉,身子进入了一种轻飘飘的状态,他在电光火石之间布下一道金光大罩,护持住了众人。
连带着却被一起吸进一种玄妙的空间之内,昏迷不醒。
他此刻神识发散,尚能察觉到众人的气机就在附近。
只是欲要起身,却觉体躯酸麻,筋骨齐痛。凝功一运,一股暖气顺而行之,周涌全身,修复体内多处受损的经脉,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
他长息一气,端座起身,运足目力,打量起来四周。
此地雾气蒙蒙,视线有些发灰,仿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黑屑。待仔细分辨,那是一种颗粒状的物质,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荒废多年的衰败大殿。
大殿由上等檀木支撑,云顶枋梁,红油漆面,粗略计算,有三百丈广距。
二十四幢通天石柱错落有序,虎跃星垂,一股浑厚的气息扑面而来。
好是雄伟!
这时耳边传来几声叮咛,令他目光转去,只见张道年、秦横、舒掠三人接连醒来,如临大敌的戒备着四周。
见四周之景,无不讶然。
他们有宁观渡去的一丝金光罩,此刻伤势并不严重。
待见宗主就在不远处端坐如画,目光炯炯有神,张道年顿时大喜过望:“多亏宗主神功盖世,我等才没被那漩涡撕裂肉身,您真是英明神武,卓越非”
“好了。现在不是拍马屁的时候。”宁观朝前努了努嘴,吩咐道:“快去清点人数。”
“啊对,幸得宗主提点。”
张道年这才反应过来,转身清点起各家子弟的人数。待一盏茶的功夫后,他去而复返,一脸轻松之色:
“启禀宗主,我等所有子弟,皆在这里,无人掉队。”
“铁老伤势如何?”
“还是老样子,未见其好,也未见其坏,只是不曾醒来。”
张道年神色黯淡的说道。
宁观点了点头,安慰了他几句,又道:“昱阳子、霍君行、云封禅何在?”
“在这。”
秦横一手一个,抓起三人,往地上一掷。三人如同被包裹的粽子一般,被剑丝缚住,此刻虽已醒来,但被宁观封去了一身法力,口舌也被缠住。
只能干瞪着眼睛,一脸愤恨的瞪着宁观,誓要将其生吞活剥。
宁观淡淡扫了一眼,却恍若未见。
他眼中神光一转,盯向了被秦氏几名大汉团团围住的那名少年。
公输治。
宁观也是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此人,只见他外表看去是一名弱冠年纪的软弱少年。
金冠银袍,皮肤白皙,身形纤长,相貌中略带几分文弱秀气。只是其瞳神光湛湛,目芒转动之间,不觉让人心神为之颤栗。
说实在的,这少年自从被挟持在霍君行手中,宁观便极少注意到此人。
实在是因为,他存在感太低。
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病秧子。
就连宁观也没想到,幕后之人,居然是他!
此刻见后者神采奕奕,含笑的望着众人,怡然不惧周围强敌环伺。
其弟公输羽就在其侧,同样面色铁青,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兄长,颤声道:
“哥,你都干了什么”
公输治淡淡看了他一眼,云淡风轻道:“无甚,我砍下父亲头颅,以此为引,布下此局,请君入瓮。”
“什么!?是你!”
公输羽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嘴唇颤动,幡然醒悟,猛然张开双手掐向他的脖颈,被后者屈指一弹,射出的一道光柱崩飞百尺。
众人眼皮一跳,
这少年至少炼气九层修为。
公输羽更是生不如死,斗大的泪珠滑落而下,口中不断咳出鲜血,惨声道:“父亲对你关爱有加,你为何要这般?”
公输治目光闪烁,却是未答。
宁观抬步逼近,双袖一甩,在他面面径直坐下,凝声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座大殿,已然是我们的埋骨之地。”
公输治稍有意外,略略挑眉:“难得你如此镇定,你与他们确实不太一样。不过你说的极对,你们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下次开启秘境的时间,是三百年之后。此地灵机枯萎,饶无出路,空气弥漫着的是一种叫做劫灰的特殊器质,就算你们侥幸活下来,吸入多年,不疯也废。”
“化作一捧黄土,说不得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众人闻言色变,好歹毒的心思,怒极之下纷纷举起法器,欲要将之穿肠破肚。
秦横率先忍不住了,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作势就要挥动雷霆万钧:
“混账东西,老子先宰了你。”
公输治怡然不惧,哈哈大笑:“先不说,你是否能斗的过我。就算斗得过,我死了,你也是紧随我后。”
“一切都是徒劳。”
“小兔崽子,尖牙利嘴!我非得把你舌头拔出来不可!”秦横怒急攻心,拉开架子,就要攻去,却被宁观伸手拦住。
“说说吧,你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到底有何图谋?”
“你想听?”公输治略一挑眉。
宁观饶有兴致,“你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得我会为你整个计划,站起来鼓掌也说之不定。”
公输治怔了怔,虽然不知这是什么梗,但见他气魄过人,远超常人,不禁起了敬佩之心:“你是一条汉子,不愧我辈修道之人。可惜认识的有些晚了,我若早些知道,不该让你卷入是非之中。”
“未请教?”
“神渊派九代宗主宁观。”
公输治轻哦了一声,目光望向张道年,凝注其面,抖了抖袖子:“是你请这位宗主过来的?”
张道年神情一凛,厉声道:“是又如何?”
“不巧。”公输治幽幽一叹,看向宁观,笑道:“你是被拖累的那个。对你来说,只是一场无妄之灾。”
“我虽然早就料到张老前辈会请人助阵,却未曾想到,那个人会是你。”
众人听到这里,不少人猛然反应了过来,张大了口。
舒掠眯着眼睛,冷光流转,质问道:“是你卖给张老家主的沙海云涧地图?”
“不错。真煞也是我替你们寻得。”
“啊!”
众人脸色一变,尤其是张道年更是浑身颤抖,一对浑浊的老目中怒气翻涌,“你想害老夫!?”
“不,你只是计划中的一环。”
公输治环顾四周,笑道:“广缘一县,自先祖公输蛮开拓四野,建县立镇以来,不知经历了多少个年头,这县主之名也是延续数代,几经荣光,却也难掩衰败之象。不论我们多不想承认,今时的公输家在大势之下,已是危如累卵。
东有照妄门欲意夺权,西有风雷门虎视眈眈。
各家氏族渐渐做大,招兵买马,无孔不入。
而自家兄公输举死后,我为家族中第一继承人,欲要平定四方之乱,当须有一个长远的计划。”
“所以,为了保住公输家的县主之位,你竟弑父?”
秦横瞠目结舌。
公输治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可以这么说。”
“不过家父是自愿的。他老人家天寿已近,我只是想出一套方案来,仅供参考,也是为父解忧。此计若成,足以平定各方势力,我公输家在做上几代广缘县主,也是不无可能”
“好歹毒的心”
张道年暗自咂舌。
宁观目光凝重:“所以,你以真煞地图,引诱张老爷子来此,集聚这几位宗主,欲意一网打尽?”
“你又怎知此地会有秘境存在,又恰好开启?”
“风雷门门主与你不识,他为何会追逐此地?”
公输治见他连番发问,不由笑意更浓:“你既然这么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
“七年前,我翻查族谱秘记,无意中看见先祖公输蛮,曾经涉身至一处上古秘府。
这秘府,每三百年会开启一次。
我当时只是记下,并无多想,只当趣谈。
但半年后,家兄被人无辜杀害,父亲痛不欲生,心力衰竭,已显寿终之像。
那夜,我便与家父商榷,割下其头颅,以此搅乱时局,让大家以为有机可乘。并悬赏三百枚下品灵石,令各方势力齐聚一堂。
霍宗主见我势单力薄,又无甚修为,自是会使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法,扶持我、或是族弟成为傀儡县主,以此控制整个广缘县。
但我身体抱恙,寿元不如舍弟,我猜被杀的那个人,很大可能是我。
故而在霍宗主擒住在下时,我便早早的编好了一套说辞。
欲要解开沙海云涧的深处的上古秘府。
必须要我性命祭祀!
霍宗主听信在下之言,自然不会半途中害我性命,故而挟我前来此地。
至于云宗主,我想家父一直苦寻的,杀害家兄公输举的人,便是你吧?”
此言说完,全场寂静无比。
大殿之内,静若太古。
耳边只能听到他们砰砰的心跳声。
这是一场血腥的清肃计划,定下这个计策的人,却只是一位年纪不足弱冠的文秀少年。
他心思之缜密,令在场众人无不惊叹连连。
众人目光也不由落在云封禅身上,后者被绑住口鼻,无法说话,但一脸骇然之色,哪里还有一派宗主的样子。
公输治见他神色,不禁闭上双目,少时缓缓睁开:“看来我猜测的没错。”
“七年前,家兄公输举,确是死在你手。”
“想必阁下,也是少数的几位知道我家中秘境之事的人罢?”
云封禅呜呜作声,有苦难言。
公输治目光一沉,双手抱诀,忽然气势大盛,长发飞扬,与方才淡然的样子,全然不同。
众人想不到还有这等隐情,一时又惊又骇。
宁观却从几人面色变化中得到答案,心中同样震惊不已。
就他所言,不论是张家,还是照妄门,都是公输家潜在的威胁。
家主天寿将近,长子无故被杀,只剩下一身顽疾的少年,和更加年幼的族弟。
其县主地位摇摇欲坠,家族存亡不堪设想。
此策乃至死地于后生之道。一旦计成,足以剔除照妄门、风雷门、以及广缘县那些做大世家的势力。
可算是请君入瓮,一网打尽。
同时揪出多年前弑兄之人。
届时各方势力齐聚广缘,公输家一呼百应,风采一时无两,他可借此时机笼络人才,扩充家族中的中坚力量。
那时便可不惧周边众多强敌。
但若是计划落空,公输家必遭群起攻之。
灭亡只在一念之间。
只是这一层计划中,却出现了重大的疏漏,三公子公输羽居然被卷入了其中。
公输家就算是赢了,也是输了。
除非,他有脱身之法。
悟透此节,宁观目光一亮,却也不由一叹。
此人年纪轻轻,但深谋远虑。
定下的计策,却是不计一切后果。
宁观不知该说其手段狠毒,还是胆魄过人
“宗主,还说这些干甚,杀了此人!以泄大家心头之恨!”
“就是,都是他害的我们无法脱身!宗主就让我来,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众人义愤填膺,张道年却见宗主面色寡淡,毫不动容,不禁心念一转,根据这十几日的接触,宗主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他顿了一下,凑近其前,问道:“宗主,可是有脱困之法?”
此言一出,顿时令众人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宁观。
就连公输治也是瞳孔一震。
宁观感受着众人灼灼的目光,稍是点首,悠悠笑道:“谁说我这通幽之阵,无法离开此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