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石与陈桐第一次执行外派的任务,他俩多少都有点兴奋。
和沉稳安静的沈不同,陈桐一路上叽叽喳喳的,找遍了话题试图打开沈秋石的话匣子。就是路边随便一个大胸脯的妇人、卖火柴的小孩子,他都能滔滔不绝地讲上一大堆。
“哇,你看那个女人,好大的”
“原来30年代的百老汇是这样的啊,和我们那个时代很不一样呢!欸?我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好像也没见过现代的百老汇啊,不好意思入戏了”
“我觉得不太行,资本社会这样搞,总会出现经济大崩溃这样的问题的,万恶的资本主义我去你看!还真有卖火柴的小孩儿呢,只不过是小男孩,不是小女孩。男孩儿要试着去做扒手嘛!这才有前途,我记得那时候小孩子扒手还挺多的”
终于,在忍受了上百波的“废话轰炸”后,沈秋石有些忍受不了了。他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把精力放在找人上,这些不重要的东西,可以暂时放一放你说呢?”
陈桐半张着嘴巴,最后略不情愿地应了下来。“好吧,我是看你太沉闷了嘛!这应该算是我们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吧?作为新人,太紧绷着也不好。”
“我倒是觉得这是我们应该保持的。”沈秋石涵养极好,虽然他很想直接把这烦人的话痨一个人丢这儿,不过面子上还是要维持好的。“恐怖片里情况瞬息万变,太放松了很容易丢掉性命。你也注意到了吧?这部恐怖片似乎已经出现剧情改变了。”
谈及此,陈桐立马收起了玩闹的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他不再用那轻佻的语气,而是如铁石般坚硬和沉稳地接道:“是的,队长提到过这一点剧情改变,主动或被动地使剧情偏离了原来的走向。但我们才刚到不过几个钟头,想来这是被动的剧情改变了。会是谁改变的?”
沈秋石有点不理解,疑惑地看向了他。
陈桐咧嘴一笑,“你真觉得被动的剧情改变是由主神造成的吗?我不这么认为。回到主神空间之后我一直在想,主神到底是什么?许愿机?造物主?还是电影最早的原产者?如果它具备了后两种能力的话,那还要我们做什么”
“这里我明白,请继续下面的吧。”
“不说那么远,只说剧情改变这里吧。你也知道,主动的改变是我们这些世界外的轮回者进行任务导致的。被动的则被队长认定为主神为了调整难度,强行扭曲了原本的剧情。实则不然,至少我认为没有那么简单。
我更倾向于是主神顺应了原本剧情中,可能会出现的偏差,然后放大这个偏差,形成新的剧情。或者还有一个更yy的脑洞,我瞎猜的,你不用当真……那就是主神从来没有改变过剧情,它只是选择了另一条剧情线而已。毕竟假如主神真的有能力随意改变剧情,那我们呢?杀巨蟒,它只要操控着巨蟒去自杀就行了送金刚,它也可以直接让剧组的捕捉失败,那我们呢?我们的存在就完全没有了意义。
主神并非无所不能,它或许只是一个超超超超高智能的机器,如此而已。”
沈秋石沉默了。他并没有细思过主神的真义,最多只是草草地想了一番罢了。听陈桐这般一说,顿时觉得细思恐极。是啊,假如主神真的无所不能,那要他们干什么?他们完全就是多余的才对。
这样推理下来,那陈桐的问题就显得意味深长了剧情会是谁改变的?
陈桐见沈秋石开始苦思起来,随即哈哈一笑,大踏步地向前走去。他没有再喋喋不休说废话,留出了一个安静的环境供对方思考。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百老汇的街道上,他们和任云生各走了一边,约定不久后汇合。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先一步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电影剧情里,女主角安达罗因为金刚的事情和剧组闹得不欢而散,回归了自己的老本行继续出演舞台剧去了。那剧组的导演,胖子卡尔倒是个蛮讲义气的人,或许也是出于利用女主才抓住了金刚的惭愧心理,他联系业内熟人给她安排了一个不错的去处。
虽然赚得不多,但至少养活自己温饱是足够了的。
沈陈二人并不知道安所在的地方,不过嘛,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一路打听下来无果后,他们偶然看到了“某剧院新晋女主角”的宣传,广告牌上安那漂亮的脸蛋儿赫然醒目,因此才确定了目的地。
按照广告上的指示,二人闷头乱转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目的地。从时间上来看,他俩和任云生到达歌斐罗大剧院的时刻差不多,而结果却迥然不同。
进去后,陈桐以“不善言辞”的理由将交涉的活儿全都推给了沈秋石,后者鼓动唇舌,再拿几颗金粒贿赂,向剧院的工作人员打听了一番。却得知安在半个多月前就不知所踪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结果因为她的失踪,后面安排好的几场戏剧都被迫停止,剧院亏了很大一笔钱。
说到这儿,工作人员表现得有些不满,一边细心地收好了金子。
陈桐和沈秋石对视了一眼,眼中的失望之色不约而同。他们两人都或多或少察觉到了剧情改变的问题,但都没有想到,在恐怖片一开场女主角居然就不知所踪了。
“如果我猜得不错,真希望我的乌鸦嘴是错的多半队长那边也是这样,我们这趟算是白跑了。”陈桐无奈地挠着头道。
沈秋石示意他跟上,二人出了剧院大门后这才说道:“也许更糟糕,女主角的失踪不像是偶然,如果队长那边也是一样的结果,恐怕金刚现在也已经不见了。会是谁呢?”他问出了刚才陈桐问他的问题,但陈桐没有回答,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金刚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作为一只体型庞大的怪兽,它拥有着难以想象的价值。对于有钱人,它是一件猎奇的玩具对于科学家,光是它本身就具备了极大的研究潜力。再往深里想想呢?用作生物兵器?或者药用研究种种可能性实在是不胜枚举。
像电影里卡尔导演等人把它当作赚钱的工具,反而有点小家子气的意思。当然,为了电影好看,很多东西都被刻意避过了,不然那么大个怪兽怎么藏?只怕金刚在港口落地的刹那,就会引来四面八方的势力注目。
等等,不会是
沈秋石感觉好像抓到了某条线索,抬起头来,却见陈桐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他们从彼此的眼中读到了相同的信息,如果这座城市真的存在觊觎金刚的势力的话,那只有一个最符合条件美国官方。
会是他们吗?
我想没有更符合的了吧?
那为什么女主角她也不见了呢?
不知道,只有等到队长那边传来消息,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
两人用目光交流着,心照不宣地推进这一猜测。就在眼前的真相越来越清晰的时候,这时,一旁响起了长长的哈欠声。
“给点吧,好心的先生。”说话的是个脏兮兮的老头,他从半昏半醒中清醒过来,用手分开遮在眼前的乱发,看到了剧院门口的二人。
“我已经有段时间没吃过饱饭了,给点吧,上帝会保佑你们的。”
陈桐认出了他,这老头不久前参与了抢劫新人金子的暴动。他还拿上帝的名头来痛斥其他的抢劫者,不过看他的样子,上帝应该没有保佑他。
沈秋石从怀中摸了一阵儿,想施舍他一块金粒,但被陈桐拦下了。作为一个乞讨的人来说,老头子的表现实在没有诚意,讲话不咸不淡的,不像在讨要,倒像是平静地伸出手,说“你该给我点东西吧”。
相比起家教好的沈公子,陈桐可要恶劣多了。他心想至少你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吧?给爷表演个才艺,唱个快板诗歌莲花诺啥的,这叫赏钱,整天拿上帝找施舍糊弄谁呢?
他翻了个白眼,拉起沈秋石就要走。没走几步,却听那老头忽然又叫住了他。
“哎哎别走啊!你们不是来看安的表演的吗?没看成吧?”
“哈?”陈桐转过身,不解地瞧着他。
老头子懒散地放平两条大腿,然后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破旧的上衣。“我是她的同事,曾经是,需要我来替你们引见引见不?安她人心很好的。”
两人注意到他的衣服,宽袍大袖,下摆则被扎进了棉裤腰里。可以看出在没有经历过流浪之前,这是一身蛮得体的衣服,有点像古希腊哲学家穿的那种。
一身戏服,老头子曾经是个戏剧演员。
“原来的剧院倒闭了,像我这样的老头子不中用,也没地方愿意要我,只好就在外面流浪了。”老头看出了他俩的疑惑,笑笑解释道。
“我的手杖没了,不然可以给你们即兴表演一段儿怎么样?考虑好了没?十美元,我带你们去后台找她。”
“行了,别吹牛了。安达罗现在人都没影儿了,你上哪带我们去找?”陈桐识破了他的心思,懒得继续同他浪费时间。沈秋石拍了拍陈桐的肩膀,制止他继续往下说去,接着走到老头身边,递了指头大小的一块金子。
老头看见这亮闪闪的玩意儿,登时眼睛都直了,伸出两只手来哆哆嗦嗦地想要拿。
沈秋石微笑着道:“老人家,问您几个问题,这块金子就是酬劳了。你只需要实话实说就行了,安她现在人在哪,您知道吗?”
老头从怔怔然的兴奋中回过神,嘿笑道:“你这小家伙,比那边那个懂礼貌多了”
“呵呵。”陈桐在旁冷笑。
“安她我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了,不然我还在这儿傻坐着干什么?前阵子她不知道从哪搞来一笔钱,所以平时会资助我一些,我一般就在这儿等着,等她戏演完之后出来。不过这几天没见到她,啊算下来大概得有十多天了吧?”
刚好半个多月。
沈陈二人交流了一下目光。
“那她去哪了呢?”
“不知道,你让我实话实说的嘛,所以这个我是真不知道。”
“那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她?不是你们老同事,以前没见过的那种。”
“有吧,而且还不少。安出名了以后,不少有头有脸的人都来找过她。老的、年轻的,男的居多,女的好像也有几个,记不清了”
又问了几个问题,沈秋石见已套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后,遵守承诺将金子赠予了老头。老头只顾着喜,却也没在意他们的目的,一个劲儿地对沈秋石点头表示感谢。
见状陈桐不禁嘲讽道:“嘿嘿,你这时候怎么不说上帝会保佑我们了?”
“上帝会保佑善良的人的。”
老头捧着金子,神情竟带了几分虔诚。“不包括你,也不包括我。我在舞台上扮演的最多的角色就是上帝,我能感受得到。”
“嘁,我可不信上帝。还有,别拿着金子到处乱走,找地方把它换了。”陈桐又翻了个白眼,拉着同伴离开。他俩耽搁的时间已经不短了,需要赶快与任云生会合才是。
老头端详了一会儿金子,小心翼翼地收好后,他似乎想起了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说,遥遥地对二人喊道:
“哎!对了,有个事刚想起来,那一阵子天天有个男人来看安的表演,也是很久没出现了。高高瘦瘦的,挺英俊一个白人男的。”
喊罢,老头起身离开,向着一条小巷子走去。感受着怀中金子的存在,温暖的满足感充塞了他的胸膛。一粒金子能做什么?一个月的饱饭,几顿美味可口的大餐,还有温暖的房间和柔软的床铺。
他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仿佛身在的小巷也宽敞了起来。
巷子很短,快走两步就能出去,但最终他停了下来,像撞到了看不见的透明墙壁,猛地僵住了身子。
突兀地,强烈的痛感从胸口绽放,老头还流连在他美好的畅想中,他的身子却向前倒了下去
温热的鲜血在他身下弥漫开来,染红了雪地,构成了一副只有白与红的抽象画作,在雪花的妆点下,显得诡异而又美丽。但对于老头来说,他已经感受不到这么多了,记忆停留在倒下的刹那,他永远留在了那个温暖的畅想之中。
巷口,一袭黑衣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哪里。宽帽檐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真容。他抬起的消音手枪还残留着射出子弹后的温度,正是他用这把枪,无声无息地杀死了老头。
“已清除知情者,但他告诉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你们可以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