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兽研究协会的总部坐落在纽约市西部的老城区,第六、第七大道之间。此时的这里还名声不显,在几十年后,它以“叛逆”和某些形而上的玩意儿,吸引着许许多多的年轻人纷纷来此朝圣。因为这里聚集着无数行为乖张、同世俗格格不入的怪人:
落魄的艺术家、理想主义者,甚至还有和打了鸡血一样的,激进的工联分子等等当然,现在的这里还只是一群嚣狂之徒的聚集地,怪兽研究协会的总部建在这儿,颇有些再合适不过的微妙意思。
其实说是总部,但也只有这么一处据点而已,光是成立起怪兽研究协会就已经让伊莲娜的家族有些承受不住了,再加上他们又经常外出探索遗迹,资金消耗得飞快,不必要的支出全都砍掉了。是以陈桐三人在看到协会里面的样子后,都有点心理落差。
老式的三层红砖楼房,布置得还算得体的室内装潢,用了看起来得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家具,头顶的铜质镂空吊灯散着柔和的暖光。也不知是年代感的原因,还是真实如此,三人总觉得这里有些老旧的样子。
成摞的文件随处摆放着,几乎要把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给填满,伊莲娜费力地穿过狭窄的缝隙,去取招待用的茶具,一边对三人招呼道:“随便坐,别客气。”
“坐”陈桐瞧了瞧沙上摆满了的文件,不禁道:“哪里?”
“推开就行了啊,这些都是过时的记录了,还没来得及处理掉。”说话间,伊莲娜已取来了茶具,给三人分别倒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陈桐苦笑道:“不用那么忙活了,直接带我们去见我们的队长吧。”
伊莲娜倒显得有些不慌不忙,她回身吩咐了一下那两名跟随的高壮汉子,接着继续道:
“实不相瞒,这件事其实我一个人做不了主。”
“怎么说?”陈桐刚抿了一口红茶,闻言立刻吐回了杯子里。“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难不成打算反悔!”
伊莲娜脸上歉意更甚,解释了原因:“其实在我们协会的内部也并非是一派和谐的。除了我这一脉以外,当初成立协会的还有几位研究古代生物、神话的学者等等,再加上后来6续加入进来的新成员,协会目前分裂成了两派这也是我请你们三位来这里的原因了,单凭我自己没法说服他们所有人,而有了同样是研究泰坦的你们在,也许我就能说服那几个老顽固了。至少他们不会再对你们的队长有所企图”
陈桐愣了一下,下意识便问道:“什么企图”但下一秒,他就想明白了过来,脸色顿时变得说不出的古怪。
“他们在见识到你们队长人的体魄后,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研究素材,也是一个可以向军方的科学院联系,并获得对方支持的大好机会。长久地对泰坦研究,他们已经开始感到厌倦了,你们也看得到,我们的资金基本都投入了对泰坦的研究当中,现在已经是有些入不敷出了,完全是靠着热情在维持。
不能牟利的付出,只靠热情是没办法让大多数人坚持下去的。我能明白,但是另一派渐渐背弃了我们的信条,无论是泰坦,还是像泰坦那样强壮的你们的队长,在他们眼里,已经变成了待价而沽的利益了。”
伊莲娜纤细的手指摩挲茶杯的杯口,低垂着眼眉轻声道:“我说不了他们什么,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也未可知但我不能违背家族的祖训,金刚不可以被擅自带离开死亡之岛,所以我希望能得到与你们的合作关系,这样我就能完成对祖父的承诺了。”
三人沉默了下来。这女人也是精明,等到了地方才将自己的为难之处全盘托出,如此一来三人就不得不掺和进他们内部的私事了。
过了一会儿,陈桐忽然笑着说道:“那好吧。不过我也有个条件,可不能让你白白地套路我一次我要得到你们全部的力量,你有多少人还听从你的,包括你在内,在将金刚送回岛的这段时间里,我要得到你们尽心尽力地协助。如何?”
“这个自然。”伊莲娜回答得干脆利落。
简单地商量了一下后,两名女孩留在原地待命,陈桐则跟着伊莲娜去面见研究协会的其他几位重量级人物。协会里几位说得上话的领导层中,除了她是靠着家族关系年纪轻轻上位以外,其他几人莫不是头花白的中年,甚至老年人,也难怪她在协会里的话语权不高,这些人估计都可以和她的祖父平辈论交了。
双方的谈话选在三楼的会议室,陈桐和伊莲娜正往楼上走着,却见她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笑着打趣道:“你还担心你的那些叔叔伯伯们不肯给吗?我队长大活人一个,总不见得还能强行霸占着他啊?哈哈”
“不是”面对陈桐这个不好笑的笑话,伊莲娜勉强扯了下嘴角,摇头道:“我只是觉得,当初他们与祖父一起建立了这个研究协会,就是为了保证不知情的人们不会受到泰坦的伤害,他们曾经是祖父最信赖的战友,现在却,已经忘记了当初的想法”
陈桐咂吧着嘴反驳道:“这话不对。这话很大的不对呢,我们国家有句俗语吃饱饭才能好好干,饿着肚子怎么干活,你有点想当然了。说句不好听的你别介意,你从小长在好的家庭里,吃穿不愁,估计还有佣人吧?自然是体会不到那种缺钱的感觉。所以也别老计较这个了,没用。”
“并不是的佣人早在我父亲辈的时候就不再雇了,我们的血脉里没有经商的天分,经济危机之后,更是都赔了个精光呼,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和你聊这个做什么,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陈芝麻烂谷子罢了,害你听着受累了。”
陈桐耸了耸肩,其实看这里的环境,就算不知情,大体上也能看出来个五六分了。研究怪兽本来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可能究其一生都获得不了什么,这就像个无底洞,若没有足够雄厚的资本迟早会被耗个干净。也怪不得伊莲娜的那些叔伯们变了初心,毕竟常人很难拒绝摆在眼前的诱惑。说起来,伊莲娜的祖父真也是个奇人,仅凭着一腔热血就建立了怪兽研究协会,倘若真的别无二心,那陈桐绝对打心底里佩服他。
暗自腹诽之际,却忽听头上的楼层猛地传来了一连串轰隆震响,他正走着神呢,不禁被吓得一懵。再看伊莲娜脸色突变,急忙大跨步地向楼上奔去
“怎么了?”
“我想我们不用和老家伙们谈话了,你的队长可能已经醒了。”丢下这句话后,伊莲娜人已远远得没影了。
陈桐回过味儿来,忙紧跟在了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冲到了三楼,此时楼道尽头仍自传来震耳的响动。伊莲娜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她事前还再三嘱咐过,就是担心会出现误会,却不想最担心的事情还是生了,刚跑出两步,又被追上来的陈桐一把拉住了。
“我在前头,别让他误伤到了你。”陈桐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深知任云生真要是误会了什么,狂性大起来只怕会失手打死伊莲娜!他俩人循声跑去,才至近前,陈桐左手边的墙壁忽然整面碎裂开来,一名高壮的大汉被从中丢出,砸在了他的身上。
破口处,一只手掌闪电般地探了出来,狠狠地扼住了伊莲娜那纤细的脖颈。手指筋络纹起,正待用力之时,陈桐忙不迭地大叫了起来:
“别、别!队长不要啊!”
任云生昏迷中苏醒,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起四周的环境。封闭的房间、简陋的陈设,还有与他设想中所不符的堆得满满的文件这里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至少就目前看来是这样的。办公桌上还放着半盏冷掉了的咖啡,显然这间屋子是有人使用的。
我在哪?这里是哪?
任云生懵懵的,有些搞不明白当下的情况了。假如他是被那帮黑衣人抓来的话,那现在应该关在囚房里才对。难道他们有着什么别的企图?
还没等想明白过来,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他连忙闪身躲在了沙后面,凝神侧耳倾听起来。门外走进来两名高大的白人壮汉,他俩本来正嬉皮笑脸地谈论着什么,一见屋中无人,顿时脸色大变
只听其中一人急吼道:“去,快去!人不见了!”
任云生听他们如此说道,几乎就已经确定了自己是被抓来的。他不再犹豫,右手用力推出,将面前的沙猛地砸向了二人。
封闭的房间基本上断绝了其他的出路,摆在眼前的只有打开的房门,趁着混乱,他本想直接冲将出去,不过两名壮汉反应也快,被砸了个趔趄后竟仍能勉强站立住,见任云生从斜里冲出,一人伸手要拦,但任云生却已然闪到了他身后,抬肘将他直挺挺地给撞飞了出去。
“我们不是!”
另一人来不及说完嘴中的话,就被任云生一把扼住喉咙,朝墙面猛地贯去。这一下他务求干净利落,不由地多使了几分力道,却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一下子就将墙面砸出来个硕大的缺口。
墙外传来男人突兀的惨呼声,任云生心叫不好,透过缺口看去,外面这时已经赶来了两人。他想也未想就向那站着的女人抓去,打算先抓个俘虏,好要挟着这些人跑路出去。
“别!别,队长不要啊!”
听到这声叫喊,任云生顿时怔住了。低头看去,被压在碎砖下的陈桐顾不得自己头破血流,抬起一只手来阻止道。
“你怎么也在这儿?快起来!我们逃出去!”
“哈?”
陈桐反应了过来,心知自己这队长果然是误会了什么。为防伊莲娜被掐死,他连忙补充道:“别别别,队长你先撒开手,你误会了!误会了”
费了好一番口舌之后,任云生终于弄明白了来龙去脉。他讪讪地松开了扼住伊莲娜脖子的手,女人剧烈咳嗽起来,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而这时协会的成员也大都赶来了这里,包括坐镇于此的两名老学者,双方彼此之间都很是尴尬。
空气蔓延着诡异的寂静,谁也没有先开这个话头。过了一小会儿后,陈桐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举起手,扭捏地说道:“谁能先给我包扎一下啊,还有躺着的那两位大哥,我感觉血再流下去我们三个会死的”
“哦是是,先去包扎,去包扎负责医务的玛丽呢?将伤员送去!”
“没事啊?没事的话我们就先下去了?”
“刚才生了什么?喂,你戳我干什么啊”
任云生手下留了情,没有直接打死那两位壮汉,他俩被抬着随同陈桐一起下去包扎了,只可怜倒霉遭受了这一场无妄之灾。“大事化小事化了”的做法在哪一个国家都很适用,既然二人性命无虞,便被两名老学者打了个哈哈,将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给揭了过去。
在看到那墙面上的硕大缺口后,他二人绝口不提自己内心的小九九,而是热情地邀请任云生去商谈一些事宜,美其名曰:结识,并促进一下两大泰坦研究组织的关系。
伊莲娜看着这两个老家伙一脸的热情,不由暗自苦笑。她却知道,昨天这两个老家伙还顽固得紧,打定了主意要和科学院联系,哪里想到一转眼俩人就改换了口风,翻脸比翻书还快。
揣度老人的想法令她感到十分的无趣,她也懒得去参与那种“废话实多”的商讨,而是径自走下楼去,找正在包扎的陈桐去了。
“啊疼疼疼,疼死我了!轻点啊!”陈桐攥紧双拳,眼泪花儿都出来了。他的头上正被包着一层厚厚的绷带,饶是如此,仍有鲜血渗出。
伊莲娜倚靠在他对面的矮桌旁,点着一根香烟吞云吐雾道:“医疗条件有限,凑合点吧,再说了你一大男人喊什么痛啊?”
“男人就不能喊痛了啊?男人也是人呢,我和你的生理结构只有几处不同而已。”
伊莲娜无声地笑笑,说道:“说起来,听说你们不是有那种很强效的绷带和止血喷雾是吧?怎么不用?”
“都给他们了。”陈桐指了指一旁床上的那俩倒霉壮汉,“只有一瓶,和一卷。队长说对他俩造成的伤势很抱歉,作为补偿,就用来给他们治伤了。队长他啊就是死鸭子嘴硬,道个歉还偷偷摸摸的。”
说着,他的表情变幻了几遭,似是不经意地喃喃着:“你说有时候说他聪明吧?感觉不出来笨吧,但决定又出人意料的得体。其实他俩伤势挺严重的,若没有强效的药物,挨了那两下基本上就可以说是活不了了”
而活不了的结果呢?陈桐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彼此都很清楚。
“你的队长强得有些离谱了,他”
“是人类。只是在研究年兽的时候,得到了某些东西而已。”陈桐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先一步将准备好的托词呈了出去。
伊莲娜没有说话,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反驳什么,只不过这个借口她却并不怎么相信。她也算是浸淫泰坦的研究有十多年了,可从没听说过泰坦还能给人强化身体素质的基因药剂?那些远古巨兽的基因对于现代人类来说只会是致命的毒药吧?
而在纽约城的另一角,有一批人和她产生了相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