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泗河城,却发现这一切都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如果不是朝廷亲自派她过来的,她都要怀疑西魏人进攻泗河城是谁传的小道消息。
泗河城知府赵沐在城门口早已恭候大驾,带着众多人马围在城门口,态度很是热情。旁边的百姓也都来来往往,面带微笑,各忙各的。茶楼酒肆,商铺勾栏也都开着门,丝毫没有被所谓的西魏人受到影响。
看到这番景象,祁泽和孟言锡都有些略显诧异。因为这和想象中的相差太大,根本不像朝廷中的传言的那样,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可以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其中面色不改,淡然自若的只有阙煜了。在来之前,阙煜就已经让商陆打探过情况。所谓不打无准备之仗,提前了解是有必要的。
祁泽也想着让祝余苍术来提前了解一下,但因有阙煜在,对边关状况甚是了解,想着来查也是白费功夫,她就没有大费心神地去调查。
但同时也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看向阙煜才发现,虽然阙煜面色未变,但眼神中也带着一丝深沉与警惕。看来阙煜虽提前了解,但对于这诡异的现象甚是重视。
这样看着越是正常的事情,往往其中就掩盖着一丝不正常。这泗河城其中定是有什么问题。
“不知阙将军和祁郎中大人到来,有失远迎。既已到了泗河城,不如去寒舍小住,以表敬意。府中已为诸位准备好了房间,尽管住便是。”赵沐拱着手弯下腰,恭敬地说道。
虽知府的品级与郎中是平级,但在地方上做事的定是比不上朝廷内部做事的,所以祁泽还是当得起赵沐的一声“大人”。
在地方上若是有朝廷官员的到来,礼仪上确实是需要相邀朝廷官员去府上居住,这总比让朝廷官员住客栈要好,也显得更有礼貌。
“既然赵知府盛情相邀,本将军也不好推辞,那便上贵府中叨扰一阵子了。”既然赵沐已经邀请了,那就没有必要推辞,阙煜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赵沐看向祁泽,询问其意见。祁泽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叨扰赵知府了。”
赵沐也连忙回道:“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不成敬意。”
反正阙煜都进去了,她也不见外。他们来的这些人阙煜才是老大,当然也是他说了算。
而且阙煜对边关更加熟悉,这泗河城到处都透露着一丝诡异。如果真的有西魏人暗中隐藏,有阙煜在也多了一份保障。
在赵沐与她说话时,祁泽发现赵沐的年龄并不是特别大,应该只有三十岁的年纪。五官端正,面容清秀温和,身姿挺拔,看起来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正好在到赵府时,夜幕降临,赵沐也请阙煜和祁泽用晚膳,因孟言锡是阙煜的朋友兼随身大夫也留了下来。剩下的人都被府中的管家邀请到了别的地方。
“谢赵知府为本将军和祁郎中设立晚宴,接风洗尘。”阙煜举着酒杯像模像样地客套道。
赵沐也举着酒杯回敬道:“阙将军客气了,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坐在旁边的祁泽则是默默地看了一眼阙煜,没想到这人也懂得客套礼仪,她一直以为阙煜只是一个懂得我行我素,特立独行,随心所欲的人,对这些繁琐礼仪甚是不屑呢。
祁泽喝了一口酒杯里的酒,口味浓烈辛辣,喝到喉咙时感觉就像是在吞刀子似得,火辣灼热。她平时很少喝酒,也不适宜饮酒,就放下手中的酒杯说道。
“不知赵知府可知道泗河城的现况,本官和阙将军遵圣旨来此地驱赶西魏人,但泗河城如今百姓安居乐业,从未见到有西魏人的身影。这不禁让本官疑惑,赵知府可知其中原因?”
赵沐身为泗河城知府,应该是对泗河城情况最了解的人。到现在不知道其中是否有西魏人隐藏此地,我在明敌在暗,这是十分不利的。
赵沐只是愣了一下,就说道:“之前西魏人确实来过,不过近段时间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阙煜闻言也抬起头看向赵沐,只听到赵沐继续说道:“其实这西魏人扰乱泗河城已经一年有余,刚开始只是洗劫周围村落,下官和驻守军队统领尚能应付。但就在前段时间越来越猖狂,已经进攻到了城中心。所以下官只好上折子禀明圣上,但就在近几个月西魏人就再也没有来过。所以百姓们也就放下了心,正常生活了。”
西魏人竟已经来到泗河城一年有余,把折子送到朝廷即使快马加鞭也需要一个月有余。朝廷重视此事选出来泗河城的官员的时间,还有他们从京城到泗河城的时间。
算来算去,泗河城受损最厉害的时间段应该是五个月之前。而就这五个月中,百姓就开始重新生活了。如果是这样,倒也说得通。但为何西魏人这段时间就没有再次攻击了呢?
就在祁泽还在思考当中,听到了一个轻柔婉转的声音。
“老爷,果酒已经给各位大人准备好了。”
只见一个长相柔美婉约,清丽文秀的女子款款而来,身后跟着几位丫鬟,丫鬟的手里都端着盘子,盘子上放着几杯果酒。女子穿着华丽,与后面的丫鬟的服饰明显不同,应该是赵沐的妻子虞夫人虞心容了。
“夫人,辛苦了。”赵沐对女子说道,伸手虚扶了一把虞夫人,之后便扭头对着宾客席说道:“这是泗河城的特产果酒,虽算不上稀奇,但在泗河城还是很受欢迎的。还请各位大人品尝。”
其实赵沐说的过谦了,在定京城是没有果酒的。只因泗河城在边关,与其他三国的经济文化交流较多,可以说果酒是其他三国的特产,南楚是没有的。
等丫鬟们把果酒端在台子上,色清透明如红色水晶,泛着带有独特果味的纯香,浓郁醇和,经久不息,竟是还没入口就已经感到醉了。
看到果酒,孟言锡倒是很激动,“嚯,这里竟会有果酒,那我一定要尝尝鲜。”说着,就拿起其中一杯灌入口中。
祁泽看了一眼桌上的果酒,就看向了虞夫人。不知为何,感觉赵沐和虞夫人的相处方式很怪。虽有夫妻间相敬如宾的说法,但这两人明显过于尊敬。
与其说是尊敬不如说是生疏,刚刚虞夫人走过来向赵沐行礼时,赵沐是伸手虚扶了一把。虽说有外人在,夫妻间不宜做一些太为亲昵的动作。但两人应该一起生活了将近十年,心中应无介怀才是,怎么会只是虚扶?
祁泽一直盯着虞夫人看,虞夫人感觉到有人看她,就顺势看过来。应该是很少看到这样的场合,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就甚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对着赵沐说道:“老爷,既然无事,那妾身就先下去了。”
赵沐也感觉到祁泽在看她,就顺势挥了挥手,“好,下去吧。”
等虞夫人下去后,赵沐以为是虞夫人哪里做的不好,惹出笑话了,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贱内没见过什么世面,若是得罪了各位大人,还请海涵。”
阙煜只是瞥了一眼祁泽,就拿起手中的酒杯向空中一举,意为并不介意。
而祁泽看到阙煜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不只是她,阙煜也感受到了这两个夫妻间相处的奇怪方式。
祁泽低头喝了一口果酒,入口甘美醇厚,尾净余长,唇齿间带着甜甜的果香,确实回味无穷。但入口太甜了,有些腻味,所以她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阙煜也是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但孟言锡觉得喝着不错,就喝了几杯,还咂咂嘴说道:“喝着还不错,就是太甜了。”
赵沐也随之笑道:“泗河城的百姓口味偏甜,下官刚到此地任职时也甚是不习惯,但在这里也有将近十年就逐渐适应了。”
“赵知府不是泗河城的人?”祁泽问道。
“不是,下官和夫人都是江南金陵人士,因任职才来到这里。”赵沐微低着头说道。
不是泗河城的人?看来虞心容是随着赵沐才来到这里。难道是因为这里条件艰苦,两人闹了矛盾才会这样?但虞心容的眼睛里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怨怼,那会是因为什么?
几个人在席间聊了一会儿,就已到了深夜,因白天赶路早已显出乏意,孟言锡都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赵沐也不强求,看到有人显出疲态,就起身说道:“各位大人舟车劳顿,房间早已打扫整理好,并不耽搁休息。”说着,就让几位丫鬟带着过去。
祁泽等人也不见外,起身跟着丫鬟到了各自的房间。
等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躺在了床上,祁泽才觉得终于活过来了。摸着身下柔软暖和的被褥,看着头顶轻薄精致的帷幔,房屋四周还点了熏香还有火炉还不用和别人挤一间。
没有摇晃的马车,没有难以下咽的干粮,有的只是安稳暖和的床铺和精致可口的美食,以前从未觉得在浮生阁生活是如此舒服开心,虽然这里还比不上京城的浮生阁。
想起今天赵沐和虞心容的接触,感觉不是一般地怪异。但这与调查西魏人无关,况且她也没有成过亲,也许这是赵沐夫妻独特的相处方式呢。总是一直看人家夫妻,她也觉得不太好,应该只是她多心了。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西魏人不再扰乱泗河城,但来都来了,肯定是要调查清楚并一举歼灭那些西魏人。但想要找到西魏人的下落谈何容易,更何况已经有五个月之久。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西魏人会卷土重来,所以现在也只有等了,等西魏人再次出现。这次泗河城的里里外外到处都透露着诡异,西魏人的行为也太过奇怪。
无缘无故地来扰乱泗河城,又随随便便地停战。这对于凶猛残暴,暴戾恣睢的西魏人来说就有些不可置信。也不知道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所以还不能掉以轻心。
在另一间房里,紫衣少年和白衣男子正坐在桌子旁说话。门外的商陆怀里抱着剑,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四周,让人不敢靠近。
“什么?夜阑,你昨天在客栈发现那帮人已经跟过来了。”孟言锡大惊失色地说道。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原本以为留一个易星轲在京城就已经足够牵制住他们了,但现在看来他们的动作要比夜阑想象中的快得多。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没有出手,让人一直静不下心。
毕竟最能摧毁人心智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的过程。既然跟过来了,那不就是已经被发现了,岂不是……
“不用着急,虽然跟过来了但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说明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们。如果查不到什么,应该过不久就会离开了。如果我们有什么举动也只会自乱阵脚,所以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紫衣少年镇静地说道。
看阙煜这么说了,孟言锡觉得内心也没有那么慌张。阙煜就是带着这样的魔力,永远镇定从容,仿佛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只要他说一句无事,之后无论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他说的一切基本上都是对的,事后都能一一应验,从未超过他的意料。虽然他并没有做些什么,但只要有他在就会让人无端安心,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问题都不再是困难。
“所以你让星轲待在京城还是有用的。”他们只来了一个人,那就说明阙煜的计划并没有什么问题,让易星轲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即使有后招也早有防备,那之后就可以安心地待在泗河城来解决西魏人的事了。
只是苦了易星轲,要一直在他们的看守之下了。
“没有用的事,我从来不做。”对面的少年勾起唇角,眼中带着摄人心魂的亮光,语气中带着无法抗拒的魅力与威严。
“今天赵沐夫妻之间的问题你发现了吗?”少年继续说道。
“什么?有什么问题?”孟言锡有些呆愣,他怎么没看出来问题。
“你真应该跟祁泽学学,他都发现了问题,你难道一点都没察觉到吗?”阙煜嫌弃地看着面前所谓的朋友。
“……夜阑,你这样看我做什么?别忘了,我也算是解决情感问题的大师。今天的果酒太甜了,莫非是他们夫妻吵架闹矛盾?虞心容把气撒在果酒上,不小心把糖放多了?”孟言锡摸着下巴,看似认真地说道。
夫妻情感大师得出的就是这样的结论?他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果酒上吧。真让他去解决情感问题,不知道要拆散多少桩婚姻。
阙煜:“……什么都没跟着祁泽学会,气人的功夫倒是学得挺快。”
“不不,若是比起气人的功夫,我还真不如他,甘拜下风。”孟言锡连连感叹,自愧不如。
阙煜这下真是无话可说,因为祁泽那一张嘴真的能把人给气死,孟言锡还真比不过他。
“赵沐夫妻不会像表面上那样简单,需要派人去调查一番才行。”阙煜正色道。
“赵沐夫妻不过是一对普通夫妻而已,再说了这又与西魏人无关。”孟言锡则不以为然。
“说不准,赵沐是泗河城知府,泗河城出了事他怎么可能会独善其身。西魏人的反常举动有可能就与他有关系,还是调查清楚为好。”阙煜反驳道。
“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孟言锡忍不住问道。
“现在只有等,等着西魏人出手。”少年抬眸定定地看着窗外,接下来的事定会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