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只见祁泽一个翻手就把铜钱投了进去,铜钱碰到蟾蜍的清脆声音立刻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与赞叹。
“他竟然投进去了,这么一上午就他投进去了,真是厉害了啊。”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长得这么俊俏。”一个赞叹的声音响起。
在一群人当中,一袭靛蓝色锦衣的祁泽格外突出,面若温玉,高贵清冷,引得四周站着的小姐们纷纷脸红。但看到祁泽旁边的许幼宜就以为已经名草有主了,眼中都闪过了一丝失望和酸意。
之前说话的两人看到这情况,纷纷赞叹,后一个说话的人就问道:“这位公子投进去了,是不是也有好运气啊。”
“可不嘛,没看到这公子旁边的漂亮姑娘吗?看这样子应该是一对青梅竹马,估计不久后就会成亲了呢。”先前那个人说道。
许幼宜听到后,就脸红着低下头。祁泽牵着她的那只手明明是温暖的,但此时却觉得格外烫人,但却无端让人安心,一点儿也不舍得离开。
祁泽只是淡淡一笑,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有些难投,但她有武功很容易就投进去了,也没什么难度。
此时,有一个白衣男子路过此地看着这闹得火热的地方,就好奇地转过头看过去。结果一眼就看到了那站在人群中间那清冷优雅,从容不迫的男子。
孟言锡看着祁泽,有些呆愣,怎么祁泽会在这里?
对了,再过几天好像就要到夏至了,祁泽会来伏龙寺也不奇怪。然后低头看了看背篓里的草药,叹了口气,就朝着前方走去,把这件事淡忘在脑后。
“幼宜,现在已经晌午,我送你回去吧。”祁泽看着脸红的许幼宜说道。
“嗯。”许幼宜只是看了一眼祁泽,就又脸红地低下头。
等到了许幼宜住的地方时,祁泽就走了。
许幼宜以为她回来的算早的,应该不会被许夫人发现她偷偷溜出去玩的事情。谁知刚一进去就看到许夫人坐在椅子上,正看着她。
“为娘不是让你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跑出去吗?外面这么多人,走丢了怎么办?”许夫人的声音严厉但又不失关心地说道。
“女儿怎么可能走丢?这次女儿出去带的有丫鬟,不会走丢的。”许幼宜跑到许夫人怀里撒娇道。
“你带的有丫鬟?你哪次出去不是偷偷溜出去的,丫鬟们都看不住你。”许夫人看女儿对自己撒娇,也语气放软地说道。
“谁让那些丫鬟太过于无聊,哥哥又被爹爹叫回去了,没人陪我玩了。”许幼宜抱怨地说道,听到许夫人放软的语气就抱紧了许夫人,“嘻嘻,放心吧,娘。下次女儿不会再单独跑出去了。”
平时她只要这样认错,许夫人都会心软,不再追究她的错。
果然,看到这样的许幼宜,许夫人只能叹气道:“这是你说的,以后不许再单独跑出去了。”
“好,女儿一定不再单独跑出去了。”许幼宜撒娇地说道,接着便询问道,“不过,娘亲这次怎么回来地这么早?没见到空无大师吗?”
以前许夫人来伏龙寺都是为了见空无大师,直到傍晚才回来。现在才刚刚晌午,怎么许夫人就回来了?
“唉,还不是空无大师今天有贵客在,我们也见不到只能回来了。”许夫人想到等了一上午,就只等来了一句“住持那里有贵客在,还请各位施主先行回去歇息吧。”就有些气急失落。
“那贵客是谁啊?空无大师竟为此连各位夫人都不见。”许幼宜不由问道。
虽说空无大师是个闻名遐迩的大师,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出家人,哪里比各位官家夫人们来的身份尊贵?也许是空无大师也不重视凡间俗世规矩的缘故,但之前也会见几位夫人。
但今天是一个都没见,可见那位贵客身份地位不一般。
“为娘怎么知道?今天不见,大不了明天再去就是了。”许夫人也放宽心态说道。
“娘亲怎么这几天一直要去求见空无大师?之前也没有一直要去的。”许幼宜看着许夫人问道。
许夫人闻言便宠溺地笑了起来,“傻丫头,你哥哥已经及冠了,你马上也要及笄了。为娘这是要去向空无大师求一个好姻缘,让我的孩子们都婚姻幸福。”
许幼宜一听这话,想起今天人们把她和祁泽认为是一对未婚夫妻的事情,就又脸红了起来,一直窝在许夫人的怀里不敢抬头。
那她将来的他……会是祁三公子吗?
此时,在一个较为隐蔽的厢房前,一个紫衣少年正慵懒地斜躺在小塌上假寐。金色的阳光洒在少年脸上让毫无瑕疵的皮肤更似温玉,精致如画的眉眼轻轻阖上,阳光下那长长弯弯的睫毛也让眼睑处投下美好的弧度。
这风流恣意,艳丽媚然的少年静静地躺在那里,远处苍翠挺拔的菩提树格外宁静,这看似不相容的两者在此刻竟美好地衬托在一起,如诗如画。
少年很是安静,如果不是看到那苍白的唇就会让人以为他仅仅是在小憩而已。
这时,一个缓慢从容的脚步响起,从远处走来一个慈眉善目,雪眉白须的老和尚。
只见老和尚闲庭信步地走来,脸上都是和颜悦色,心平气和的神情,看起来仿佛与世无争。老和尚看着假寐的少年正要说些什么,那安静的少年就发出了声音。
“我不信神佛,不会进去拜佛的,所以不用再来劝我了,空无。”
空无大师则还是淡然自若的模样,笑道:“老衲不是来劝施主信佛的,无论施主信不信,佛祖都会保佑施主的。”
但少年缓缓睁开眼睛,面上不屑,弯起的唇角带着一丝自嘲,开口道:“如果佛真的渡所有人,我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空无大师看了少年半晌,紧闭双眼后便又睁开,叹口气说道:“施主身上的伤好点了吗?”
阙煜闻言捂着胸口处的伤口,在那次受伤以后他就来到了伏龙寺养伤。不是因为其他,仅仅是因为伏龙寺安静,无人敢来打扰。即使是那帮人也会为此稍作收敛,不敢大张旗鼓。
经过两个月的休养已经好了许多,起码不会影响正常生活,武功也能使得出来。虽然那次刺杀他差点死在那里,不过同时那帮人的主力恐怕所剩无几了吧。总的来说,这次受伤还是值得的,之后的日子还能清闲一点。
“好点了。”阙煜淡淡回道。
面对这样回答冷淡的阙煜,空无大师也不恼,劝说道:“施主真的不去拜佛吗?佛祖会保佑施主的。”
少年皱了皱眉,直接从小塌上站起身,转身就走,“我说了我不信神佛。”接着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凉,“即使我拜了,佛也不会渡我,我也不需要他来渡。”
空无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眼中带着一丝悲天悯人,许久之后开口道:“佛渡众生,不是佛不渡,是自有人去渡。”
旁边的菩提树蓊蓊郁郁,不惹尘埃,清浅微风吹过,粉白相间的花瓣相互点缀掩映,心形叶片随风摇曳,飘来阵阵清香,秉持着所有朝拜者的虔诚与凝重。
“愿施主安好,阿弥陀佛。”佛号阵阵,迎风散去。
祁泽看着正心头郁结的李氏和赵氏,原本以为去见空无大师会很晚回来,谁知这两人比她回来的还早。
“姐姐,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贵客能让空无大师不见我们?”赵氏有些气急,她还想着给子扬求一个好媳妇呢,谁知道还闹了这出。
“谁知道呢?不过即使没有这个贵客,我们也不一定能见到空无大师。急什么?”李氏倒是淡定说道。
赵氏闻言也只能点点头,没说什么。
空无大师之前虽说会见官家夫人,但只是见其中几个而已。说什么与这几位夫人有缘,有缘分自会与其见面。
所以李氏和赵氏虽说一直请求与空无大师见面,但没有一次见到的。时间一长,心里自然会有些怨怼,但人家是闻名南楚的大师,也只能心里憋着了。
空无大师那里有贵客?竟连各位官家夫人都不见,看来这位贵客很是不一般呢。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她想这些也没用。想着,祁泽便摇了摇头。
祁泽看这里也没她的事就回到了自己的厢房,看了一会儿兵书。
夏天天气多变,不知何时天空已经变得灰蒙蒙的,下起了毛毛细雨,淅淅沥沥,朦朦胧胧,给这炎热的夏季带来了一丝凉意。
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迷蒙小雨,祁泽不由放下手中的兵书,站起身走到外面的走廊上。
青翠的杨柳经过雨水的洗礼更加地一尘不染,天地间仿佛连成一张巨大的雨帘,屋檐上的雨滴顺势流下到地上,溅起朵朵水花。轻烟弥漫,远处有着黛色的群山,仿若一幅雅致飘逸的画卷,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模样。
祁泽看着面前的风景正在愣神,就听到了小沙弥的声音。
“施主,这是你要的几炷香。”
“谢谢。”祁泽接过佛香,礼貌道谢。
小沙弥双手合十,鞠躬行礼,打了一句佛偈,便离开了。
祁泽看着手中的佛香,撑开手中的油纸伞,漫步走在雨中。雨水带着点点弧度从伞角边摔下,滴滴滑落在地上,洗净了青石板路。
她记得父母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从父母去世后她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前的幸福温暖不再,留下的只有尔虞我诈和世态炎凉。
现在想起来当年父母在世时,是她最幸福的时光。父亲会把她抱在怀里拿着兵书细心地教她兵法,小时候的她即使不懂也会咿咿呀呀地跟着父亲读。
那时候的她还很调皮,还真的不像个女孩子,总是四处乱跑还去马厩里招惹父亲的战马,每次身上都是脏兮兮的。这时候母亲都会笑着说道:“真是个小淘气,更像你爹爹。”说着就拿起手里的手帕给她细心地擦脸。
也许是因为在这令人伤感凄婉,如烟似雾的雨天,难免会让人触景生情。以前想不起来的事情,现在竟是如此清晰,历历在目。
如果父母没有死,她现在也会活得很幸福吧。只是这世间总是给你开玩笑,喜欢恶劣地把这美好的一切打碎,留下的只是悲情与无尽的迷惘。
走到一片花丛间,那里放的有一个香炉,看起来应该是上一个纪念的人留下来的。虽然下雨,地上都已经被淋湿,但这香炉后有一块儿石碑的阻挡,里面的烟灰没有受到雨水的侵袭,还是干净的。
祁泽蹲下身,撑着油纸伞挡住了外面的雨水,在香炉里点燃了佛香。
佛香点燃,香烟袅袅,祁泽看着佛香一时无话。直到佛香燃尽,她才慢慢蹲下身,声音温软带着一丝怀念,“爹娘,女儿来祭拜你们了。”
“之前女儿就应该来的,但忙于公事,一直没有来。现在女儿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总会让你们事事操心的韶仪了。女儿现在是兵部侍郎,祁家不敢对我动手,我现在可以独当一面,朝中无人会抓到女儿的把柄。”
“虽然前路黑暗迷茫,但女儿应付得来。”接着便像个长时间没见到父母的小女孩似得问道,“爹娘,你们想不想韶仪啊?”
周围无人,只有女子一人的声音。小雨淅淅沥沥,问出的话也无人应答,湮没于这漫漫雨水中。许久之后,才听到女子温软又略显悲伤的声音。
“但韶仪想你们啦!”
同时,一只修长挺直,骨节分明的手从窗外伸了出来,接住了外面微凉的雨水。
少年看着外面的蒙蒙细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子,外面下雨了。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还是穿厚一点好。”商陆从门外走进来给阙煜搭上一件外裳。
但少年把外裳脱了下来,“我只是受了一点伤而已,还不至于那样脆弱。”
“但孟大夫说主子的伤口不能碰水,平时要注意保暖才行。毕竟主子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商陆不放心地说道。
阙煜看着窗外的风景,的确是,虽然这次他把那帮人的主力一举歼灭,但还是受了重伤,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孟言锡差点以为救不回来,还是死马当活马医,才救回他这条命。
“马上要到夏至了吧?”少年突然问道。
“是,再过半个月就要到夏至了。”商陆低着头说道。
“这么快今年的夏至就要到了,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少年一直看着窗外喃喃道,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外面的雨飘飘洒洒,细雨漾漾,屋里的人微低着头,心怀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