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到达眼前的双手,祁泽就打算暗中出手,总不能身份被发现。本来想要开口说话转移注意力,但想到她的声音有些特别,万一被孟言锡发现出什么才不好。
正准备出手时,就有一根火红色金丝软鞭缠到了孟言锡的手腕上,围了几圈紧紧缠住。软鞭的主人往前用力一拉,把男子拽的一趔趄,差点跌到地上。
“男人婆,你干什么?”孟言锡看着手腕上的软鞭愤怒道。
“我还想问你呢,你在大街上对着一名女子动手动脚,实在有损你们孟家的名声。我这是在阻拦你,也是为了保住你们孟家的名声。”红衣女子用一个巧劲,把软鞭收回手中说道。
“我哪儿动手动脚了?只不过是看着有些熟悉而已。”孟言锡揉着自己的手腕说道。
“熟悉?孟言锡,你们男人调戏女子的借口一直都是这个吗?也不知道换一换,我们女子都听腻了。”红衣女子把玩着金丝软鞭的精致吊坠,不疾不徐说道。
“调戏女子?我像是那种随意调戏女子的人吗?”孟言锡不忿道。
“不是吗?我听易星轲说你在南楚开了一个小医馆,每天都会用花言巧语摸那些女子的手。这事儿可是真的?”红衣女子偏过头看着男子,不屑问道。
“那叫做把脉,不是摸手。我是个大夫,更是一个有医德的大夫,怎么会摸那些女子的手?”
“摸都摸了,你现在解释说是在把脉。孟言锡,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油嘴滑舌。”红衣女子笑着反驳道。
孟言锡也是被气到了,也笑着回敬道:“男人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野蛮无礼。我看哪个男人将来敢娶你?”
红衣女子闻言沉下双眸,甩出软鞭缠着孟言锡的手腕就走。因走路的速度太快,男子在身后一时没跟上,差点摔在地上。
但没办法,只能边跑着边焦急喊道:“男人婆,你慢点,快给本少爷把软鞭解开。”
红衣女子不理睬孟言锡的话语,在走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祁泽。祁泽也轻轻颔首,表示感谢。
如果不是这个女子用话语转移孟言锡的注意力,那孟言锡肯定就会因此起疑。虽然孟言锡是阙煜的属下,早晚肯定都会知道她的女子身份。但如今她在北朔,还是小心为妙,知道她来到北朔这个消息的人越少越好。
况且之后她与阙煜估计也不会有联系,防备一些终究还是好的。
等到人都走了,祁泽看向那墙角处被打得有些站不起来的书生。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具有君子风度,自身都难保了,还去保护别人。但终究也是为了保护她才被打得,她理应要去看看。
书生感觉浑身上下都是疼得,因为有人救助及时,所以那些混混打的淤青并不是很严重。但因为身子骨虚弱,一时间有些承受不住。
正想着,就看到头顶上方那只白净的手,再往上看竟是那位漂亮姑娘。瞬时身上就不疼了,经过刚刚的休息也好了许多。猛的一下站起来,连连拒绝道:“没事的,姑娘,在下伤的并不重。”接着面色微红道,“只要姑娘没受伤就好。”
看书生确实站了起来,身上的伤口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祁泽就收回手,从怀里掏出来一瓶去淤血的药递给书生。
但书生摆摆手拒绝,“在下不需要,这伤口并不严重,不过谢谢姑娘关心。”脸色愈发通红,“小生不才,敢问姑娘芳名……”
话还没说完,祁泽就把药瓶扔在书生怀里,转身离去。
看着手里的药瓶,书生有些怔愣,上面还带着一丝余温,让书生不由脸红,心中的某块儿地方似乎发了芽。
看着远处姑娘窈窕的背影,书生一时竟也看呆了。
那一袭靛蓝色衣裙的姑娘,走到一处小摊前,温柔地牵起一个可爱小女孩儿的手。弯下腰摸了摸那小女孩儿的脸,看着那小女孩儿的笑颜半晌,就站起身带着手中的小手朝着另一个方向缓缓离去。
只是一系列很普通的动作,但那举手投足间竟是仿佛砸到了他的心尖,怦然心动。竟是一直看着远处的背影,握着手中带着残温的药瓶,仿佛整个世间只有她一人,直至那抹身影消失不见,竟也没发现。
直到有一个爽朗跳脱的少年声音在耳边响起,才回过神。
“周羲,我们回来了。”一个长相俊秀,唇红齿白的活泼少年快步跑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仆从。
文弱书生转过身看着跑来的少年,开口道:“戚祺。”
那位名为戚祺的少年弯下腰喘着粗气,气闷道:“气死我了,那文墨轩的老板就是个死脑筋,不过买他几幅画而已,竟还不卖给我。”
后面其中一个仆从闷闷说道:“少爷,那几幅画都是真迹,文墨轩的老板不卖给我们也在情理之中。”
戚祺听后被噎得说不出话,但还是嘴硬道:“是真迹又如何?我们又不是不给钱,何必把我们都轰出来。害得本少爷拿这么多钱,沉死我了。”说着就把怀里的一大包银子扔给了后面的仆从。
活动了一下早已酸痛的肩膀,戚祺发现周羲目光呆滞,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一直没有回神。
想起周羲最是喜欢柳卿的画作,而那几幅画就是柳卿的真迹。柳卿是前朝的一个优秀画师,笔墨横姿,风骨峭峻,在当时堪称一绝。可惜柳卿这个人很少动笔,一生当中也就画了几幅画而已。
其中最出名的三幅画就被文墨轩老板花重金买了回来,可谓是把画作当祖宗一样供起来了,平常很少让人观摩真迹。
出于好奇,他就想把真迹买回来,看看到底值不值得。谁知连画作都没看到,文墨轩老板知道他们是来买画的,直接拿起扫帚就把他们赶出来了。
如果周羲知道他们没把画买回来,肯定反应会很大才对。但为何现在一语不发的,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戚祺疑惑抬头,看到周羲脸上有被打的痕迹,脸的一旁还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就连忙上前惊讶道:“周羲,你怎么被打了?”
周羲却不在意,连连摇头道:“没事,只不过是被几个混混给打了,抹点药就好了。”
“混混?”戚祺表情愤怒,嫉恶如仇,“哼,那街上的几个混混最是猖狂了,平时一直都在欺负别人,本少爷最看不惯这种总是欺负弱小妇孺的人了。走,我们报官去。”
“不用。”周羲开口道,“他们已经被抓进官府了。”
“啊?已经被进去了?”戚祺惊讶道,看着周羲心不在焉的,便继续问道:“那你在想什么?看着闷闷不乐的。”
摸着手里的药瓶半晌,周羲轻咬下唇说道:“刚刚我见到了一位特别漂亮的姑娘。”
“漂亮姑娘?在哪儿?”戚祺一下子来了兴致,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漂亮姑娘,“我怎么没看到,周羲,你是不是被那些混混打得神志不清醒了?”
“不是,刚刚我还保护她来着,只是混混被抓进官府,她也跟着离开了。”周羲面色微红,耳根子也跟着发红。
看着周羲耳根子发红,戚祺就忍不住发笑,揽过来对方的肩膀,“行,就是有一个漂亮姑娘,你还保护人家了呢。既然人都走了,那还想什么,再过几天就是夏至了,我们可以尽情玩了。”说着,就拉着周羲到处跑,身后的仆从们也连忙跟了上去。
等回到秦王府,祁泽就带着糖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糖果到处跑着吃,手上和脸上都是脏兮兮的。祁泽就摘下面纱,带着糖果洗了洗手,还拿手帕擦了擦糖果的脸。
刚一坐下,糖果就又闲不住地跑出去玩了,祁泽也习以为常地翻开书。本来之前在兵部整理公文十分忙碌,她也习惯了忙碌的生活,突然安静下来,无所事事,相反有些不适应。
祁泽刚翻过一页后,就用余光看到孔管家来了,放下手中的书,抬头问道:“孔管家,有什么事吗?”
“老奴也没什么事。”孔管家面带担忧,仔细看着祁泽身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才放下了心。“只是听说泽姑娘今天出去遇到了小混混,差点被小混混们打。老奴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
翻了一下手中的书,祁泽随口回道:“没事,我没受伤。”
孔管家搓了搓手,仔细看着祁泽的脸色,说道:“王爷也是这么说的,说泽姑娘根本不会受伤。若要担心,也应该担心那些混混们才对。”
祁泽:“……”她在阙煜心中是一个凶残的形象吗?不过这种情况下,她是不会吃亏就对了。
“看到泽姑娘没有受伤,老奴就放心了。之后若是泽姑娘还要出去,还是带上秦王府的仆从们吧,这样老奴也能安心一些。”孔管家笑着说道。
祁泽随意地点了点头,恐怕之后她都再不会出去了。这次出去就见到了一位地位不低的红衣女子,虽然对方也好心帮她,但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底细,还是小心为妙。
而且经过出去后,她发现北朔女子普遍比南楚女子高一些,所以她的身高并不是特别突兀。但那红衣女子能认出她不是北朔人,那是不是意味着别人也有可能看得出来?
为了不惹出事端,还是不要经常露面的好。等到祝余苍术找过来后,她立刻就回南楚。
正想着,祁泽就听到了孔管家的声音,对方似乎也是斟酌了很久,才决定开口对她说。
“泽姑娘,你知道吗?王爷的生辰快要到了。”
生辰?祁泽有些愣,阙煜的生辰快要到了吗?
见祁泽抬头看他,孔管家就连忙欣喜道:“王爷的生辰就在后天,在后天会有很多世家大族来给王爷庆生。”
“在后天?不正是夏至那天吗?”祁泽出口道。
“嗯。”孔管家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灰暗,“王爷的生辰就是在夏至那天。”
看到孔管家眼中异常的神情,祁泽心中也明白了一些。阙煜为什么要去南楚生活长大,恐怕与这北朔皇权争斗脱不了干系。北朔作为盘踞整个北方的大国,皇子争斗肯定要比南楚严峻得多。
因为要活命,所以小小年纪就逃亡到南楚。否则,谁也不会愿意离开自己的故乡,除非迫不得已。
但阙煜过生辰对她说做什么,不是有北朔世家大族过来给他庆生吗?那么多人了,还差她这一个人?而且她马上就要走了,之后两人就不一定会见面了。
她与阙煜的关系仅仅只能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还是侍奉着不同的君主,那就更要疏远关系。之后若是两国交战,他们两人很有可能就会在战场上相见了。
但看到孔管家专程跑过来对她说这件事,祁泽也不好拒绝,只好说道:“我知道了,孔管家。谢谢孔管家告诉我这个消息。”
孔管家只是弯腰行礼,就退下了。泽姑娘是王爷专门跑到边关接回来的姑娘,那对于王爷而言肯定有着不一样的意义,那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泽姑娘也好,总比与那些虚伪的人一起庆生要好得多。
祁泽放下书,不由深思。阙煜要过生辰,她是南楚人还是不要上去凑热闹了,避免给他惹麻烦。
不过给他过生辰也说得过去,虽然阙煜这个人的嘴巴很是讨厌,但对她还是不错的。作为一个朋友给他庆生也好,也算是没白交这个朋友,他们两人之间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若是之后真的在战场上针锋相对,那就只有敌对了。他们两人代表着身后国家的利益,肯定不会因为这所谓的交情就放对方一马。既然如此,为他庆生,也是她作为一个朋友唯一能做的。
糖果还是玩了一下午,到黄昏时手里拿着各种精致吃食回来,自己在一旁美滋滋地吃着。吃完后,就躺在床榻上的一个小角睡觉,十分安静。
祁泽也像往常一样,看完书就吹灭烛火,上床休息。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夏至那天晚上。在此期间,阙煜好像也因为朝廷的事情忙起来了,很少过来与祁泽说些讨人厌的话,祁泽也乐得自在。
在夏至当天晚上,果然有很多世家都过来给这位新回到北朔,让人抓不住性格特点,从不按常理出牌,嚣张乖戾的秦王殿下庆生了。
宽大的院子里灯火通明,两排座椅整整齐齐,高朋满座,觥筹交错,桌子上都放着八珍玉食。人们似乎玩得很开心,每个人都在谈笑风生,面上正带着笑意寒暄着。
但这虚假笑意的背后到底蕴含着什么,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但还是面不改色地相言甚欢。
当然其中也包括两张十分熟悉的面孔,孟言锡和易星轲也过来给自己的主子庆生了。两人都十分欣喜地吃着桌子上的山珍海味,美味菜肴。孟言锡喝着果酒,易星轲吃着糕点。
孟言锡放下手中的酒杯,咂咂嘴说道:“果然还是皇宫里的果酒最是美味。喝了皇宫里的果酒,你就会发现你平常喝的果酒都不算是果酒。”
把手里的糕点塞进嘴里,易星轲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皇宫里的果酒果然好喝,这次夜阑生辰,圣上竟赏赐了这么多果酒。夜阑也把果酒拿出来庆生了,一点都不心疼,果然大手笔。”
孟言锡轻声一笑,“你见夜阑什么时候小气过?不过能把御赐的果酒全搬出来,出手这么阔绰的就只有夜阑了。”说着,又端起一杯酒仰头灌进肚。
平常情况下,如果有世家得到圣上御赐的果酒,肯定是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一点都不舍得喝。也只有平常自己生辰时小酌几杯,连分给别人都不敢。
但阙煜竟是直接把元平帝赏赐的果酒全部拿出来了,还一张桌子一瓶,一瓶都没给自己留下。
孔管家端着果酒一瓶一瓶送的时候,心里都在默默肉疼。一瓶都价值千金,这么多瓶不知道要扔出去多少钱。但这是阙煜的吩咐,孔管家没有办法,只能依言照办。
想起泽姑娘不善饮酒,阙煜也确实没有喝多少。果酒放着也是放着,用在生辰宴上也好。
众位宾客们看到皇宫中御赐的果酒,心中皆大喜,端起酒杯喝个尽兴。此时不喝,以后可就没有机会喝到了。
宾客中的闺中小姐们纷纷穿着鲜丽,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看着果酒只是轻轻端起,用袖子半掩起自己娇羞的面容,低头轻酌。此动作欲迎还拒,竟衬得更加妩媚动人,撩人心扉。
易星轲看着这些动作娇柔的闺中小姐们,不禁摇摇头,“也不知道这些世家大族怎么想的,夜阑过个生辰,他们都带上自己的女儿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闺中小姐之间的宴会呢。”
看着座椅间明显女子更多的孟言锡,无奈地耸了一下肩膀,“那有什么办法,这次他们恐怕都是有备而来。毕竟北朔回来了一个亲王,如今形势不明,献媚讨好,与秦王府建立联系才是最重要的。”
“哼,一群趋炎附势,阿谀奉承的墙头草。”易星轲噘着嘴不忿道。
看着为此不忿的易星轲,孟言锡只能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趋炎附势,阿谀奉承的墙头草?说的一点也没错,阙煜为了回到北朔,花费了不少精力。其实之前镇国公府会被灭,阙煜早就知道了。或者说阙煜就是为了回到北朔,才让镇国公府站在南楚所有世家的顶端。
他平时不上朝,作风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也是为了激起昭正帝快些灭掉镇国公府的心思。这样他和阙牧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回到北朔了。
可是回到北朔后一直都不顺利,北朔朝政局势错综复杂。面对着突然出现的亲王,有的人想要拉拢,但更多的人是想要直接除掉,以除后患,其中自然也包括当时在南楚伏龙寺动手的那帮人。
但阙煜凭借着自己对北朔现况的迅速了解,很快做出正确的判断。让那些人有的有去无回,更多的是没来得及下手就被震慑到了。但阙煜也因此受了重伤,幸好毅力顽强才挺了过来。
向元平帝请战去边关,一方面是为了理清北朔局势,让局势冷却下来,等着那些人做出更好的选择,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能安心养伤。
果然不出阙煜所料,之后所有世家见根本无从下手,只好改变战略,用着恶心的嘴脸谄媚。想要通过和平手段与秦王府建立联系,从而为之后的夺嫡之战做准备。
虽然北朔已经暂时安定下来了,但面对着这群厚颜无耻的人,也是很让人无奈。为什么会在生辰宴上,带着自己精心装扮的女儿前来,其中的原因谁都知道。
而那些闺中女子也早就对进入秦王府虎视眈眈,今晚的生辰宴注定不会好好过了。
但结果恐怕会让他们都失望,阙煜不是受人胁迫的人,也不需要他们这些势力。他一个人就可以震慑住他们,那为何还要给自己带上累赘?
那些闺中小姐们也是十分激动开心,之前一直在秦王府门前想要见一见这位俊美绝伦的秦王殿下,可惜一直没有见到。这次不就有机会了?而且还是直接嫁进秦王府。
看着那张能迷倒万千少女的面孔,内心早已沦陷,这秦王妃的位置她们也是势在必得,这次绝对不能错过。想到此,闺中小姐们纷纷羞红了脸,只等待着那风华绝代的男子出现。
“吱呀——”
院子门随之打开,迎着点点月光,那风流恣意的青年踏着投映在地上的斑驳月影,缓缓走来。那一脚一步仿佛都踏在心尖上,内心的触动也跟着那脚步开启。
直到慢慢地看到了那脸庞,心跳也仿佛停止,只想好好地看着远处的男子。在月光下,那精致完美的五官更加摄人心魂,让人看过一眼就不会再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