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落回到王府,一段时间没见的刘管家突然出现,“苏小姐,听说水苑绣房的掌柜死了,老奴认识几个有经验的掌柜,您看看可以吗?”
苏锦落这才发现有几个面孔很生的人站在外面,虽然说她现在的确需要人,但她也有所犹豫,这是刘管家找的人,那之后行事就会不方便的多。
“苏小姐,”身为王府的老人,刘管家自然很懂的察言观色,“这几人是我之前在外采购时遇到的,他们家里都是做小本生意,这几年也亏损的厉害,只赔不赚,所以今天才带他们过来试试。”
苏锦落点点头,让依夏挑了三个人,刘管家正欲带其余二人离开,苏锦落开口道,“之前皇上赏赐的三家商铺,生意萧条,也没什么人手,刘管家你带他们过去,就说是王爷的旨意。”
“谢谢苏小姐,小姐的大恩大德草民没齿难忘。”
“谢谢苏小姐,谢谢。”
都是饱受贫苦日子折磨的人,原本刘管家带他们来,他们也不抱什么希望,但刘管家说让他们试试,他们也便跟着来了。
没想到的是,苏锦落通情达理,没有因为他们的出身就嫌弃他们,反而给了他们一份工作,可以让他们养家糊口。
“不用谢,但命由天定,事在人为,你们如果做的好,那你们就继续留在那里,做不好,铺盖走人就是了。”
苏锦落话说的明白,想必他们也懂,千恩万谢之后,才跟着刘管家离开。
苏锦落把三人叫到屋子里,三家商铺,都需要一个称职的掌柜,她也需要人手,人可以慢慢培养,至于这心思,还得再试试看。
她相信刘管家的为人,但不代表她会相信所有人,人心隔肚皮,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苏锦落抿了一口水,让依夏拿出纸笔,“介绍一下你们自己的情况吧。”
他们一边儿说依夏一边儿记。
为首者稍许年长些,平和朴素,饱经风霜眼睛浑浊不堪,却透着几分精光,那是对生活的不屈服,是骨子里的倔强,苏锦落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的表情,神色淡然。
“我叫李大播,家中世代经商,前些日子因为母亲病重,变卖了商铺,虽然都是小本生意,但我对算账很在行的小姐。”
苏锦落默不作声,眼睛看向中间的另一个人,“你呢?”
“木家克,一名铁匠。”
铁匠,倒是个好身份,眼下也有让他去的地方,只不过还不是时候。
不等苏锦落开口,另一个身材瘦小,尖嘴猴腮的人急匆匆说道,“小姐,我叫徐天翔,家里是做布匹生意的,来之前我跟刘管家商量过,正好可以去王府名下的水苑绣房。”
苏锦落心里冷斥,“你为何这般肯定最后留下的会是你呢?”
徐天翔自负的说,“因为这三个人里面只有我最适合,李大播就是个卖猪肉的,他是砸锅卖铁的,只有我最了解布匹行情。”
完全一副非他不行的自信感。
听到徐天翔的话,李大播脸涨得通红。
苏锦落抬眸轻扫了一眼,没做言语。
但依夏沉不住气,嫌弃的撇撇嘴。
这么自信,怎么不说自己才高八斗,貌比潘安?
“小姐?”
但苏锦落阻止了她正要说的话,依夏疑惑不解,难道真要把这个人留下来?
“的确,你很适合,我这里缺人,你们三个都留下吧,等刘管家来就让他带你们一同去绣纺。”
徐天翔诧异的指着另外两个人,“就他俩?我要跟他们一同去?他们会吗?一个卖猪肉的懂什么是布料嘛,一个烧火炉的懂什么事上好布帛吗?”
苏锦落心里冷哼,这种人迟早要被自己作死?
李大播内向腼腆,话也不多,听到徐天翔的讽刺,当即恼怒道,“不会我可以学,都是做生意的,没有谁高人一等。”
他家里还有老母要养活,幼儿也要上学,可不能没了这份工作,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苏锦落看出了他的窘迫和担心。
“嗯,不会可以学,你们先去吧,”苏锦落指着徐天翔说道,“你懂得多,平日里可以帮撑着,让他们学学。”
虽说三个人都留下来了,徐天翔心里不舒服,但听到苏锦落只对他说话,当即又觉得高人一等,昂首挺胸的出了房间,连声招呼都没打。
“多谢苏小姐,老奴告退。”
被徐天翔奚落了,两人很失落,也很绝望,但在听到苏锦落愿意留下他们后,都对苏锦落很感激。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踏出房门的脚一顿,但也很快就反应过来苏锦落的意思,这是……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李大播和木家克很感激,只能机械的磕着头,不知要如何道谢才能对得起苏锦落的大恩大德。
“我还是那句话,凭你们自己的本事,不用对我这般感激。”
李大播的脸上露处欣喜,诚心的点点头。
三人离开后,依夏立马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小姐,徐天翔那种人一看就不靠谱,为什么还要把他留下来?”
苏锦落站起身,理了理衣袖,“因为他对布料很了解,李大播不曾接触过这行,自然有很多东西都不知道,不了解,与其给他时间让他慢慢学习,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让他锻炼锻炼,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依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自己见识短浅,考虑的不够充分。
见依夏明白了,苏锦落便也不再多说,换了一件稍显利落的衣服,去了武场。
虽然她没有内力,但她的近身格斗是无人能及的,自从穿越过来,她疏于练习,体质也下降很多,便趁着给赫弘文教导的这个机会,慢慢增强训练。
辛夷进步很快,领悟能力很强,赫弘文要稍差些,但还是很认真的在练习。
不出三招,两人都躺在地上打滚,这才意识到前几日苏锦落是在让着他们,真正动起手来他们连她头发丝都碰不到。
赫弘文看着苏锦落脖子上的於伤,眸子里带着愧疚,还有一丝藏于眼底,难以察觉的爱慕。
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不懂这是不是爱,看到苏锦落明媚的笑脸,压下心底的苦涩。
暗暗告诫自己,苏锦落是他四嫂,也是他的师父,他不能有这种羞耻的想法。
这是不敬不尊,有违伦理。
“苏锦落,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不用回头,听这暴躁的声音就知道是谁。
苏锦落皱了皱眉,“秦公子,你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下一次能不能换句话说?”
“哼,”秦书冷哼一声,“跟你这种恶毒的女人有什么话可说?”
“既然无话可说,麻烦秦公子以后绕道走,不要在这里碍我眼。”
苏锦落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就是觉的聒噪。
她不是一个多有耐心,多随和的人,但她明白,现在所认识的每一个人,未来都是对赫黎羽有很大帮助的人。
就像依夏说的,命是天注定的,她既然答应了和尚,那就要认真对待,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她希望那个小傻子会平平安安的。
她欠和尚一条命。
和尚欠赫黎羽一个盛世。
所以,即便不喜欢秦书,她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知道这样是为了什么,很累,但很值得。
她不是菩萨,她只是一个经过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行客而已。
秦书被苏锦落怼的说不出话,心里郁闷,打算从赫弘文哪里入手,让他离苏锦落远点。
“小六,你……”
“滚,”赫弘文见苏锦落离开,也没有多待,抬脚就准备离去,秦书出言不逊,自然没有好脸色。
秦书脸色一冷,“小六,你还小,我这是在担心你,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可不想让你被某些人骗了。”
秦书比赫黎羽大一岁,但一心扑在医学上,没有成家立业,有家也不回。
赫弘文双手紧握,冷冷道,“我是小,但我不瞎。”
说完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秦书气的浑身发抖,指着赫弘文的背影,迟迟没有说出话来。
“秦公子,或许是你对苏小姐真有什么误会,苏小姐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辛夷看不惯两人吵架,但秦书只要看见苏锦落,总得口头上占点便宜,也就是苏锦落不生气。
换作谁都会把秦书暴揍一顿。
但苏锦落没有,她在一味地忍让。
他知道,苏锦落是因为王爷的原因,所以才会对秦书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
苏锦落对他们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也不想让苏锦落受了委屈。
“误会?”秦书冷着脸,怒甩衣袖,“我秦书就没有看错过人。”
见秦书听不进去话,辛夷无奈,只得告退离开。
$……$
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苏锦落赶出了几张图,加上之前晚上忙活的,加起来也有十几张样图,够用一段时间了。
古云柳也越发熟练,描述的更简洁,方便苏锦落构图,看着手里的图纸,爱不释手,“小姐真是神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用铅墨作画,当真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苏锦落轻笑,“商铺账簿之类的,放手交给徐天翔,你平日里有时间,好好跟李大播讲讲有关布匹的商道,至于徐天翔那人,你们不必理会。”
徐天翔心思阴险复杂,硬碰硬,古云柳他们肯定会吃亏。
古云柳活了大半辈子,对于苏锦落的话,想想也就懂了。
一个年轻姑娘,做事利落,看人通透,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古云柳很庆幸,当初孤注一掷,投靠了苏锦落,事实证明,她的抉择是正确的。
“小姐,现在绣房的生意越来越好,那日小姐一曲《十面埋伏》,不仅广为传颂,还吸引了许多女子前来定制衣物,只是,一天只卖一件会不会太慢?”
现在依春和依秋都已经上手,加上之前的半成品,她们很轻松,一天七八件都不成问题。
但苏锦落听闻,依然摇了摇头,“不必,就按照之前说的,普通衣服一天一件,图纸上的襦裙三天一件,不论出多少钱,都不得再接。”
她要的是一个别具一格的风格,南阳,最不缺的就是绣房绣娘,但都是固定样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古云柳的绣法一绝,目前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铺,若想跟人满为患的老店抢生意,就得出奇制胜。
古云柳离开后,苏锦落打算稍晚些去长乐坊一趟,连着两日没去了,有些手痒,想到陆景铄认出了她玉儿的身份,苏锦落有些头疼。
“依夏,平日里我泡澡你加的是什么东西?”
苏锦落没注意过身上的味道,昨日听陆景铄提起,她才闻到身上的清香味,淡淡的,很好闻。
依夏拿出有个小瓷瓶,“就这个小姐,花露汁,加在洗澡水里特别好闻。”
还未打开盖子,苏锦落就闻到飘在空中的馨香,不似香水那般浓郁,反而透着清爽。
“这是怎么提取的,居然这般好闻?”
苏锦落爱不释手,一直嗅着散发在周围的香味。
“这是我奶奶教的,只不过我手笨,没有学会,只有我弟弟会。”
提到这个,依夏羞红了脸。
“你弟弟?依冬?”
“嗯,他平常闲来无事,都会做一些花露汁。”
苏锦落看着手里的小瓷瓶,突然有了个注意,但现在还不太适合。
“那有没有什么味道是比较浓郁的,就比如能遮住我身上的味道?”
依夏嘟着嘴,“好像没……”,还没说完就匆匆跑了出去,进来的时候抱着一个小盒子,因为她走得急,瓷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姐,这是我做的失败品,味道特别浓郁。”
依夏不说,苏锦落也闻到了,味道又浓又腻,就像劣质香水,令人发呕。
“呕~”
经过无数次的恶心,苏锦落终于有点习惯了这直冲大脑的味道。
“小姐,你还好吧?”
依夏憨憨的笑着,刚开始她也是这种反应,但慢慢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苏锦落捏着鼻子,一脸痛苦,这什么神奇体验,又香又臭,就像放酸了的臭豆腐在香水里泡过一样。
这味道,杀伤威力极大。
“你滴几滴在我的洗澡水里,悠着点啊。”
说罢匆匆离开屋子,跑去呼吸新鲜空气。
依夏缩着可爱的小脑袋,看着冲出去的苏锦落,偷偷摸摸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