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折腾,吃完午饭我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许是陈承宇回来了,小丫头也不再过来找我,哎,善变的孩子啊。
虽说外面依然是数九寒天,我很是畏冷,但是想起明日可以出去玩,便也顾不得这些了。
我叫云英拿来了我提前备好的男儿的装束,还有一件黑色的狐裘披风,预备着明日上街穿,虽说大渊民风开放许多,但是未出阁的女子上街,到底是有诸多不便,索性我便一身男装出门,丢人也是丢的将军府公子的脸面,横竖回宫了也不会被收拾。
想着这些,我又开心了,开开心心地把东西理好,让云英安排人去把我今日允出去的两对镯子一支步摇送了去,看着这几日就空下去了一半的小盒子,突然觉得自己扛不住几日被坑的命运了的悲戚感,想我一个失宠公主,在宫里的虽然日子不得宠,但好赖我和母妃深谙如何成为透明人的法则,所以过得还是不错,不过就是没人爱搭理我罢了。
母妃成天在宫里装深沉,天天捧着本佛经避红尘,不然就练几个大字装端庄,只有教我功夫的时候话最多,但是就是不乐意搭理我父皇,当然我父皇也就不乐意来我们这里呢,连带着我也没有人搭理。
为什么说我母妃是装深沉呢?就你见过哪个真的避红尘的人,教自己女儿识字用的都是兵法?你又见过哪个端庄的人脾气一上来就要把自己嫁妆箱子里的刀拿出来磨一磨的?
我也问过母妃,既然不信佛佑世人,为什么还要日日捧着本佛经看,我母妃的回答倒也简单粗暴,她告诉我:“经书里说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时刻提醒我自己这是宫里看见贱人不能随便砍,所以还是躲在自己宫里好。”
当然,我是没有问过她想砍的究竟是谁,毕竟以我母妃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性子,我真怕她一个激动口出狂言,一嗓子嚷的后宫皆知,那我脖子上的脑袋还能不能保得住,恐怕就是另一门事情了。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我在宫里也就是个锦衣玉食没人搭理的公主,断然也是没有被坑过的,可是我这才出宫几天,我的宝贝都被坑了一多半,给小君瑶我倒是心甘情愿,就是被陈承宇那个混蛋坑的首饰,搞得我很是窝火,但是看在我已经把人揍了出了气的份上,本公主大度,懒得和他计较。
把东西理完,我就告诉了云英自己不吃晚饭了,便自己窝在了房间里,后来觉得困,就晕晕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日我还在睡梦中,就被院子里传来的鬼哭狼嚎般的喊声从梦中惊醒。
“柔嘉,柔嘉,起床啦~”故意拉着的长音好似就是故意整我一般。
我揉了揉眼睛爬起身,掀开竹帘看了一眼窗外,天不过才微微亮,想要爬回去继续睡个回笼觉。
谁知我刚爬回温暖的被窝里,头刚沾到枕头,外面的鬼叫声又传了来。
“柔嘉,起床啊,你不是要出门吗?太阳都晒屁股啦,我轿子都给你备好了,你要是不去我一个人走了啊。”
我再次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声喊着云英:“云英,云英,你在哪儿?”
云英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问道:“公主是要起床吗?”
“你去把门外那只乌鸦给我灭了口,烦死我了。”
“陈小将军说是要带公主出门玩,说是公主再不起床,小将军就自己出去了,公主起来吗?”
“起,我这就起床去杀了他。”我咬牙切齿地爬了起来,让云英给我梳妆。
当我一身男子装扮地站在了陈承宇面前,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在看见他脸的那一刻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外祖母显然是低估了我下手的力气,陈承宇脸上的淤青不但没有下去,左边脸轻一些,但到底还是有些青色,右边的脸却有些肿了,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
陈承宇似是被我笑的有些恼,说道:“笑什么笑,小爷我要是因为这张脸讨不到老婆,我就咒你被赐婚给一个糟老头子,咱也谁也别想好过。”
糟老头子,那突厥可汗可巧不就是个糟老头子吗?母妃让我出宫,也正是为了躲突厥求娶的事情吗,如今也不知道宫里怎么样了,母妃顶得住吗,我该不会真的会被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吧,只是连累上陈承宇这个混蛋讨不到媳妇儿,大舅舅会怪我的吧。
“你别乱发誓,我可不想你讨不到媳妇儿被九泉之下的大舅舅怪罪。”说话的声音有些闷闷的,这几日被出宫的喜悦笼罩着的我,终于清醒了几分。
“你怎么了?我逗你的,你别哭啊,我可不会哄女孩子。”陈承宇一脸混不吝的样子没有了,见鬼是的开了口。
我知道了,他原来怕这个啊?
我捂起了眼睛,装作要抹泪的模样,只听见陈承宇更慌了,语无伦次地说着:“你……你你别哭啊,我逗你的,我不欺负你了行不行,你别哭啊。”
我却抬头笑了,说道:“我饿了,带我去吃东西。”
“行行行,我轿子都给你备好了,我这就带你去吃西街口的馄饨,以前姑姑带我吃的。”
“走吧,我不坐轿子,我都换了这一身装扮了,没人知道我是女儿身,反正丢人也是丢你陈小将军的脸,没人知道我是谁。”
于是,我吃到了母妃入宫之前最喜欢吃的小馄饨,一碗下去,整个胃暖暖的,人也有了精神,然后我和陈承宇大眼瞪小眼,他看看我,我看看他。
终于我忍不住开了口,问道:“然后呢,我们去哪?”
“你想去哪?”陈承宇看着我,似乎是也没有想好要带我去哪里,他大概也没有想到我真的会爬起床跟他出了门。
“我第一次出宫,我哪里知道去哪?你不是说要带我玩的吗?”
“我哪里知道你们小丫头喜欢玩什么,我平日都是去花楼的,你要去吗?”他看着我一脸坏笑。
“你敢带我就敢去,横竖打着的是你陈小将军的名号,你不怕被外祖母扒了皮你就尽管带我去啊。”我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很显然,他还是更看重他那一身皮,果然没敢带我去什么花楼。
他带我去了西城的存善堂,那是个药房,里面的大夫远近闻名,但是存善堂更有名的是一个被称作“云姑娘”的女大夫,每月逢五逢十为穷人义诊,不取分文,只要没钱医病的病人,她一概分文不取。
今日恰好是冬月初十。
我就这么跟着陈承宇那个傻狍子,站在存善堂外看着那个带着面纱的白衣姑娘,看了许久,陈承宇难得没有烦人地叽叽喳喳,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存善堂大堂里的姑娘看。
“喂,你看上人家姑娘了?你连人家脸都没有见过吧,你再这么盯下去,不怕别人把你当成个登徒子?”
他却不理我,继续盯着,看着存善堂里面的人少了,渐渐的瞧病的人都走了,陈承宇这厮掏出来一个盒子,往存善堂走去。
我跟在他后面跟了进去,只见陈承宇这厮捧着首饰盒子双手递了过去,说道:“许久未见,云姑娘,这是我特意给姑娘挑的礼物,还望姑娘笑纳。”
那姑娘显然是认识陈承宇的,看见递过去的收拾盒子却不肯接,说道:“当日公子受伤,我救公子本就是医家之责,不敢图报,公子次次来都带着贵重的礼物,奴家实在是愧不敢受。”
“我知道姑娘不喜这些黄白之物,我给姑娘带这些东西来,姑娘若是不喜,大可去换些银钱多帮助一些人,也算是报了姑娘当日的恩情。”我看陈承宇难得的一本正经,脸竟然红了。
我心下了然,陈承宇这厮绝对是想着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奈何人家姑娘好像没有瞧上他。
我正想着,却看见陈承宇打开了盒子,里面赫然放着的,是我昨日被坑走的梅花白玉簪、九转累丝金步摇和那一对上好的和田白玉翡翠玉镯,突然又觉得有些气,拿坑我的东西追姑娘,还敢当着我的面送,我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都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是吧?
“哎呀,公子昨夜在床上还说最爱英儿,最喜欢英儿这般懂事儿的模样,觉得女儿家甚是麻烦,怎么今天就给姑娘送礼物了,英儿到底哪里不合了公子的心意啊,公子竟然不要英儿了吗?”我说着就看见陈承宇的脸色变得铁青,大约是没想到我会一身男子装束说出这般话。
“靠,你有毛病吧,我什么时候那……那什么你了?你是不是有病?”说着又跟云姑娘解释着:“云姑娘你别误会,我和她没有关系,我不是那种人,你别误会。”
我却音乐看见面纱后面的姑娘眉眼弯了几分,复又开口说道:“这位小公子未曾见过,倒是有趣的紧,不知小公子怎么称呼。”
“我不是什么公子,我叫陈英,陈承宇的长随。”说着我扣上了首饰盒子拖着陈承宇走出了存善堂。
“靠,不就是坑你几件首饰吗?你至于这么害我?你是不是人啊?”果然,陈承宇炸毛了。
“你才不是人,你想追姑娘就追,坑我的东西追姑娘也就算了,里面这位姑娘显然不喜这些俗物,她要真拿去卖了赈济穷人,只怕要引来杀身之祸,她什么身份,怎么敢随意卖了宫里出来的东西,你有没有脑子?”我看着陈承宇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我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有脑子啊?但是你刚才闹那一出让我怎么解释,我的一世英名全被你毁了。”
“怎么没办法解释,我进去跟她说清楚不就完了。”
陈承宇却拉住了我,许是怕我再去胡言些什么,带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