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沾染衣袖，那鲜艳的血迹似乎证明天成子来的并不算是太晚。

灰色染上脸颊，那风化的暗淡似乎证明天成子来的已经晚了太多。

污浊喷洒，猩红见体。

却是终究遮不住他那初现的龙姿凤采，反而越发的让他显得远离尘世，脱尘于凡间。

并没有束发的童子发髻，代表了他并不大的年龄，但那被血液和泪水混同的眼眶中，却是有着一双引人入胜的纯黑色瞳孔。不同于普通神州人士的瞳色，那眼中只有一片黑色，深邃到让人心生动摇，透彻到让人心头震颤。

兴许是只有这一双眼睛，才能配得上他的外表吧。很突兀的，在此之前并不看重人相貌的天成子，在心中暗暗想道。

但，终究是从那诡异的气氛中清醒了过来，扶着李辉站起的同时，天成子掏出了大黄丸来让他服下。李辉那终究是红润了一些的脸色，让天成子那本来吊着的心，小小的下降了一些。

“听说过仙吗？”

天成子在一旁轻轻地叙说道，似乎声音如果更大的话，眼前这个处境不妙的少年，便会做出些什么让他也惊讶的事情似的。

“不必了，这位道长。”

尽管天成子外表鸾姿凤态，周身青玉白缎英姿飒爽，谈吐随和清音让人久仰。

只是一有了独自站立的力气，他便在脱离那道人搀扶的同时，有些客气的拒绝道。

“我只知道仙人六根清净，世间因果皆无染，任由他天地大变无长日，我自快活人间游。兴许这确实是让人心生慕意，常人只是想想便快活非常。”

李辉口中带着些许的慕羡，那真诚的话语在天成子耳中却是丝毫做不得假。

“那你...”

还没等天成子回应些什么，李辉便轻轻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浓烈至极的恨意。

“我只是一普通凡人，别人害我父母，夺我凭依，我却是去追求那什么无欲无求的六界大道，这听起来就是一个笑话！”

那话语中的庞大憎恨，天成子几乎不能相信，这是一个小小的少年所可以拥有的。

直到这个时候，天成子才看到了之前被他下意识忽略，已经凄惨地倒在这个少年身旁的，一个黑黝黝的大汉。

“而且，他们似乎来了。”

冷静到可以说是冷漠的语气，竟然是让天成子听不出任何，之前那话语中所包含的滔天愤恨。

“坏种，你看到我们竟然不跑，是吓傻了吗？哈哈哈哈！”

嚣张至极的声音，在天成子的耳边回荡着。

只见一长髯黑汉带领着他身后的几十个光头悠然的走了上来，那凶烈的气质，在身后那些凶神恶煞的小弟衬托下，使得现场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还是说，你最大的依仗，便是这个干巴巴的老头？”

微微的眯起眼的大汉，细细地瞧着在李辉身边的天成子。那一看就金贵非常的绸缎，和与普通的百姓截然不同的，养尊处优的贵族气质，让表面粗犷的他都不由的心生疑惑。

毕竟是在江湖上闯南走北了好些时日，看人的眼光，大汉终究是有的。

不然也不会在之前，只是小小的诱惑了一番，便看清了那个已经死在李辉剑下的李家护院的小人本质，最后里应外合，做了他娘的一票大的。

只见这老头，虽然老迈，但眼神却是尖锐非常，身体也并不像普通的权贵那样，气息虚浮，一眼就知道时日不多，而是精气外放，一看就不是简单人物。

大汉在心中暗想，虽说除草要除根，但终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只是为了一个毛头小子，平白无故让已经打算金盆洗手的自己陷入囹圄就不太好了。就算是之后这小子得到贵人帮助、王者归来，他也早已销声匿迹，任你无敌四方，我自悠闲自在。

打定主意，在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兄弟准备撤走之后，大汉仍然虚张声势，在话语仍然硬气的同时，做好了随时退走的准备。

“今日之后我便打算金盆洗手，念你只是一个孩童，就放过你吧。”

大汉话语中那表明出自己不会再多纠缠的小小退步，和恬不知耻的透露出饶过李辉的怜悯意味。加上那洋洋得意的，像是做了什么大好事的高大姿态，都让李辉不免热血上涌，直想手中一把长剑，便杀的他们屁滚尿流。

但之前那长剑已经不知所踪，身为一个普通人的李辉也只得咬牙切齿，无力非常。

即使是咬破了嘴唇，瞪大了充满血丝的眼睛，也终究是对现在于事无补，只得看着那满脸冷笑的大汉，全身而退。

“听说过仙吗？”

同样的话语在李辉的耳边突然响起，这次却是没有上次那种遗世独立的飘渺虚幻之感。

李辉有些疑惑的抬起了头，只见那天成子，眼睛微闭，拳头暗握，全身流露出一股煞人的戾气。

这一番近似于魔的冷冽气质，却是与李辉心中的仙人截然不同。

“仙，便是在山上的人。”

近似于禅机的话语缓缓落下，李辉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之后的景色便是与之前大不相同。

红，满是人的血液。

冷，满是人的惨叫。

煞，满是人的断臂。

之前那悠然自若的大汉，早已身首异处，血液喷涌，暗淡的飞溅，却是让周围的树林都染成一片红色。

不知过了多久，兴许只是眨眼功夫。

眉间微皱，身上白衣如常。手上只是多了一把长剑的天成子，却是带给了李辉莫名的震撼。

“修仙，修的便是心性，但我终究是煞气入体...”

有些不高兴的，天成子在李辉的一旁慢慢地喃喃道。

“听说过仙吗？”

天成子回头望着满脸惊讶，但却没有因为这残酷的场景，而有任何动色的李辉，他又一次的开口了。

这次，就像是他所预想的那样。

“恳请仙长，收小童为徒。”

在天成子那欣慰的神色下，随着那像是头部触地的响声，那桀骜不驯的弟子，终究是摒弃了一些什么，决心走上了一条真正适合他的道路。

阆苑神仙平地见，碧海架蓬瀛。洞门相向，倚金铺微明。

——《长生乐·阆苑神仙平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