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两人正在街上闲逛,正巧看到了有人卖身葬父,楚愢安的热心肠促使着她再次拔刀相助,用顾邵胤的钱袋买下了这个女子,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做贴身丫鬟。
那女子名叫黎春,为了报答她的大恩,就把自家的院子奉给了她,并诚恳地对楚愢安道:“小姐肯定看不上我这处院子,可这是黎春的所有,求小姐一定要收下。”
黎春猜错了,楚愢安真的很喜欢那处甚至都不能遮风避雨的院子。说那个地方可以作为她和顾邵胤的秘密基地。以后她再从别院里跑出来,或者在街上遇到了什么麻烦,两人就相约在这里见面。
一语成谶,此后他们真的经常因为各种事情在小院里碰面。
那处杂草丛生的小院第一次派上用场是因为楚愢安和顾邵胤外出喝酒晚归,被倚嬷嬷追着打,还说要把她在宫外闯下的祸端都一一呈给圣上。她怕了,偷偷一人在四更天的时候翻墙跑了出来。
倚嬷嬷发现时天已经大亮,连忙遣人出去寻找公主,可五六个人寻了半天也没有寻到,又怕将此事禀明圣上会更影响楚愢安的处境,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求助还在宫里阅章的顾邵胤。
他几乎是连笔都没有放稳就往屋子外走,出来的时候皱着眉头对着小厮愠了一句:“为何现在才来禀!”
他的嗓音低沉,声音冷到小厮身上连连发颤,只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却带着无尽的威严。
那小厮在皇家别苑当值了两三年,还从未见过顾君侯生气的模样,他似乎向来都是温文尔雅的,身穿沉稳的藏蓝色纹绣长袍,在院子里负手而立,微昂着头等着屋子里忙着梳妆打扮的公主殿下。
但这次的君侯是真的怒了,他那一声里甚至带着杀意。
小厮愣了一下接着慌忙地跪在地上,不停求饶。
顾邵胤并没有时间理睬他分毫,他用最快的速度驾马出了宫。
在路上他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思考楚愢安会去哪里,她从没有一个人在外面过过夜,半天没找到她,她吃过早膳了没有,可有没有着凉?
这么长时间没回院子,是自己坳气还是遇到了危险?他越想越急,马鞭一次次抽打下去,马蹄扬起了一阵沙尘。
顾邵胤召集了侯府所有的护院家丁赶到别院,甚至出动了军卫,差点将整个禅京翻了个底朝天竟也没将楚愢安找到,倚嬷嬷急得落泪,一边自责一边吩咐人打点车架进宫面圣。
顾邵胤站在主厅皱紧眉头,突然脑海中划过那间破屋子。
他连忙拦住倚嬷嬷带着人马前去旧屋,穿过杂草丛生的弄堂,终于在最里间的屋子里找到了眼角挂着泪痕却睡成了“大”字的楚愢安。
小侯爷这次是真的气极,一伸手就打到了楚愢安的腰间,虽在在最后他收了几成的力却还是将榻上那人吓得不轻,一个机灵就连滚带爬地坐了起来。她身上还穿着昨夜里的睡衫,猛地起身长衫滑落露出了大片香肩。
顾邵胤怔住,猛地回身喝到:“都出去!”
“是。”身后手握剑柄的军卫一齐应声,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门。
楚愢安刚刚睡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顾邵胤眼中含怒地盯着自己,意识到肯定是自己偷跑出门惹得这位大哥生气了,赶紧起身求饶:“我是被逼的,要不是倚嬷嬷她说要把我交给父帝处置......”
话还没有说完,楚愢安就觉得腰间一紧,一只长着厚茧的手拉起她的长衫将她紧紧拥在了怀里,带着愠意低声道:“是谁许你乱跑的?不是说过有事先来找我的么?”
楚愢安被禁在顾邵胤的怀里动弹不得,心里也慌了神,拼命地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该偷偷跑出来惹你担心了,我本想今早就回却没成想到会睡死过去,都怪我都怪我......”她本想像往常一样做样打自己两下让顾邵胤消气,却发现双手完全动弹不得。
顾邵胤感受到她在乱动,将她箍得更加紧实,鼻息也在她颈间越发得重。
“痒......痒啊!顾邵胤你放开我啊哈哈哈哈哈哈。”楚愢安被他的呼吸痒得忍不住,浑身都在挣扎。顾邵胤只好克制住自己将她放开,看到她穿着睡袍慵懒地揉着脖子,意识道自己的不对劲后赶紧回避了自己的视线轻轻哼了一声,道:“倚嬷嬷马上就到,到时候看你怎么应对。”
楚愢安一听倚嬷嬷的名字,脸色瞬间暗了下来,挪着小碎步去捏顾邵胤的衣角,撒娇道:“倚嬷嬷不能来啊,她要是来了,我们的秘密基地不就暴露了么......”
顾邵胤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时候了她还想着秘密基地的事?叹了口气捏住楚愢安的鼻头,“那你可知若是倚嬷嬷将此事告知了你父帝,你受的罚会有多少?”
楚愢安咽了下口水,父帝向来最不待见她,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偷跑出来还在别院外过了夜,肯定会被扒皮抽筋,在佛堂跪到膝盖肿胀。于是乖乖认了怂不再说话,低头等着听倚嬷嬷的训斥。
倚嬷嬷不愧是看着楚愢安长大的,一声不吭地将她带回别院,又吩咐人给她换了衣裳才让她去主厅训话,教训起来头头是道,楚愢安低头听着连大气也不敢出,只好向顾邵胤投去求救的目光。可谁让她这次连小侯爷都瞒,惹得他也着急上火,所以不肯施舍一句求情,只得自己可怜巴巴地吞下所有的恶果。
好不容易熬到倚嬷嬷说得乏了,楚愢安找准机会就道:“嬷嬷说的我都记下了,此后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罚写的经文有些多,我的争取在掌灯之前写一些出来才好继续服侍您左右,所以愢安这就退下了。”说完,匆匆瞥了眼顾邵胤就往外跑,还没等倚嬷嬷回话就和拉着黎春跑没影了。
倚嬷嬷无奈,小声喃了句:“越发难管的疯丫头。”转眼又看到了双手背立的顾邵胤。起身恭敬道:“此事是劳烦小侯爷了,若不是今日您来拿主意,我们还不知道该如何找到愢安这丫头呢。若是真闹到了君王那去,想必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顾邵胤回礼道:“嬷嬷言重了,我与愢安从小相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倚嬷嬷低头一笑,“从小到大,愢安似乎只有小侯爷一个知己,小侯爷对她也是上心极了,我这做长辈的都看在眼里心里是万分的感谢。只不过愢安从小生活便封闭些,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男女礼节。”
“她对侯爷的情谊胜似亲人一般,难免亲近些,但让人看了去难免落了闲话,还请小侯爷日后多些注意,免得以后让愢安难办。”
顾邵胤手指抽动了一下,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压低了嗓音道:“既然嬷嬷开了口,晚辈自然会注意。但正如嬷嬷所言,从小到大,愢安与我都视对方胜似亲人般,我自会待她好,万不会让她陷入两难。”
倚嬷嬷听他此言,也放宽了心,笑道:“小侯爷说的是,我老人家想得多些,您别放在心上。”
顾邵胤点头,“嬷嬷也是为了愢安好,晚辈心里都明白。时辰不早,宫廷之内还有庶务处置,晚辈先行告辞。”
屋子里的人立马迎上来相送,顾邵胤行完拜礼转身出门,习惯性地向楚愢安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看到黎春小跑着过来,向他行了一礼,“侯爷,公主殿下让我给您带个话。”
顾邵胤抬头望向窗子,阳光下探出头来的少女明媚娇俏,正带着与小时候一模一样令顾邵胤心驰神往的笑容冲他招手。
顾邵胤嘴角微微一勾侧过头去,黎春凑向前小声道:“殿下说,秘密基地还作数,望小侯爷深记。寻不到她的时候就去那里找她。”
顾邵胤嘴角的弧度一深,正起身子翻身上马,看了眼楼上窗里的少女,牵缰率众而去。
黎春愣在原处,带着疑惑奔回秀楼,向公主禀告道:“殿下,小侯爷什么都没说就驾马而去了,他会不会是生气了啊。”
楚愢安已经躺在床上翘起了二郎腿,咬着笔一边翻经书一边晃脚,“没事儿,不必管他了。当务之急我先抄经,省得嬷嬷再说我不知悔改。”然后猛地坐起身跑到桌边奋笔疾书起来。
黎春再一次愣在原处,她不知道侯爷和公主之间是如何交流的,一个故意不回话却看起来不怎么生气,一个闯了大祸刚才还急得要命叫自己去传话结果没收到回话却变理直气壮起来。
见小侍女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楚愢安抬头喊道:“黎春,快来帮我研磨!”
黎春晃了下神,回头应道:“是,殿下。”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端起砚盘。
宫内,顾邵胤横跨下马,身后的侍卫迎了上来牵马时,收到了吩咐:“打点下去,今日之事任何人不许透露出半个字。再找两个人去将那间屋子稍作整理,去草除味,其他陈设不必更换。”
“是,侯爷。另今日离院时,属下发现公主殿下遗落了油纸小灯笼一柄,是否要送回别院?”
顾邵胤顿了一下,想起方才楚愢安那副落魄模样,道:“不必,再置些烛火吃食过去,倘若日后再有人跑能确保进去衣食无忧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