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外,周承平下了马车,神色间满是疲惫之色。
看见外面的侍卫,周承平便问道:“关长史回来没有?”
“回大人话,关大人已经回来了!”侍卫答道。
“他倒是先回来了!”周承平略带抱怨道。
昨天他在值房内发了火,关和泰为了平息他的气愤,便让他帮忙做一些事。
在关和泰看来,周承平眼下就是太闲了,才会时刻想着弹劾这个那个。
今天一天,周承平都在外面巡视,看看分配下去的粮肉是否有疏漏。
取下官帽,周承平正打算回屋歇息,却听到了断断续续的乐器声。
周承平立时露出不愉之色,怎么这个时候还在演奏,典仪所这帮乐工都如此用心练习了?
循着声音,周承平找了过去,他要去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周承平侧方传来关和泰声音道:“周兄,咱们去喝一杯?”
周承平停下脚步道:“好……我进去看看,一会儿就来!”
谁知关和泰走上前来,一拉住周承平衣袖道:“哎……都已经吩咐下去,你就别耽搁了!”
周承平原本都要被说动,可乐曲中伴随着的嬉笑声,让他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
“关大人,难道你没听到,里面的轻歌曼舞声?”周承平愠怒道。
关和泰还在装傻道:“什么歌舞?周兄……别瞎说,酒席都摆好了!”
周承平拂去了关和泰的手臂,将官帽重新戴在头上,沉声道:“我得进去看看!”
言罢,也不给关和泰多说的机会,周承平直接就往客栈里走了去。
关和泰暗道一声“要遭”,随即就跟了上去,他得尽量控制局面别失控。
关和泰先回来,自然清楚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所以他才在外面等着周承平,只想着把他诓骗走。
可谁知道,周承平根本不给关和泰机会,直接就冲客栈内走了去。
走在前面,丝竹歌舞之声更加清晰,周承平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他已经猜到了可能的情况。
“昏王,昏王啊!”周承平心中怒吼。
走到院子大门口,看着里面的轻歌曼舞,看着正与侧妃说笑的赵延洵,周承平怒到了极致。
走上台阶进入大门,周承平怒骂道:“荒唐……”
赵延洵那注意到有人进来,只等到丝竹之乐器停下之后,才抬头看向了周承平。
放下手里的钗子,这是赵延洵打算给黄蓉蓉戴上的。
所以此刻,黄蓉蓉很是不满瞅向周承平,暗道此人大煞风景。
只有一旁坐着的薛宝筠,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她是不希望丈夫与周承平发生冲突的。
但在担忧的同时,薛宝筠对周承平也极为不满,也可以说是厌恶。
即便赵延洵做的有不妥,但对周承平来说也是主君,他这做臣子的对主君可有半点儿尊敬?
“殿下,丝竹管弦之乐,岂是随意用来取乐的?”周承平紧接着质问。
乐工舞姬们战战兢兢,他们所在典仪所,就是由周承平执掌。
周承平作为臣子,却如此态度来质问自己,即便赵延洵脾气再好,此刻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
“那你倒是说说,这些乐工舞姬不用来取乐,那该用来做什么了?”
面对赵延洵的质问,周承平板起脸道:“殿下该做的,是学圣人教诲,融会贯通之后,做好一个贤王……”
“而非不学无术,残忍好杀,贪于享乐,纵情声色……”
周承平的仗义执言,把赵延洵贬得一无是处,简单来讲赵延洵都快不是个人了。
“够了!”赵延洵拍桌子骂道。
他如今臂力被升级,手臂足有两百斤的巨力,一拍之下把桌子上的杯盘都弹了起来。
赵延洵是杀了好几个丧尸的猛人,此刻这声含怒爆喝,直接让近前众人噤若寒蝉。
即便是枕边人的薛宝筠和黄蓉蓉,此刻心都不自主狂跳起来,此刻他们对赵延洵有了更新的认识。
谁知周承平一点儿不怵,朗声道:“我大晋祖制,官员不以言获罪,难道殿下要因言罪臣?”
他行得端做得正,他的职责就是监督赵延洵,看到不好的地方他自然要纠正。
这时只听关和泰从后面进来道:“哎呦……周大人,你可别再说了,事情没你说的那般严重!”
“王爷少年心性,这都是可以理解的,有话可以好好说嘛!”
关和泰过来打圆场,却被周承平教训道:“关长史,你可别忘了,你我二人作为王府长史的职责!”
关和泰一时无言,心里也多了几分怒气。
“周大人,你也别忘了上下尊卑,谏言可以……但非要如你这般以下犯上?”关和泰质问道。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自己明明是来救场的,被周承平好心当作驴肝肺,关和泰自然压制不住怒火。
“我是谏言殿下,而非以下犯上!”周承平态度坚决。
面对这样脾气的人,赵延洵一时间竟没什么好办法,他总不能一刀把他给杀了。
“林全,把他轰出去……”赵延洵下令道。
一旁杵着的林全可苦着脸,周承平可是王府长史,动不了王爷却能轻易收拾他这个太监。
就在林全两难之际,只听薛宝筠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请周长史出去!”
请比轰可大不一样,林全宛如抓住了稻草,连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言罢,林全招来两个小太监,小跑着来到了周承平面前。
“周大人,您请吧!”林全冷着声音道。
此刻在周承平眼里,赵延洵已经是烂泥扶不上墙,这让他教导出一代贤王的愿望落空。
只见周承平推开林全,目光如炬投向赵延洵,沉声道:“殿下,不用他们请,我自己会走!”
“既然殿下不听忠言,那臣也就当不了这个王府长史,今日便向殿下请辞了!”
说完这话,周承平取下了头上的乌纱帽,将其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拂袖而去。
赵延洵是真没想到,周承平居然是这么个禀性,这未免也太刚直了些。
虽然对方与自己脾性不和,但这番刚直还是可敬的,只是放错了地方。
他不适合做自己的王府长史,而该去都察院做御史。
这时,关和泰从桌子上拿起官帽,而后对赵延洵道:“殿下,周承平忤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我可没怪罪他,是他自己在怪罪自己!”赵延洵淡然道。
想想还真是这样,于是关和泰连忙道:“殿下,周大人是一时间想不通,书生意气罢了,臣这就去把他追回来,让他当面向殿下赔罪!”
对此赵延洵不置可否,事实上周承平离开后,对他来讲反而是件好事,以后他的掣肘也就少了些。
但他对他来说是好事,对别人来说却未必如此。
“如此甚好,关长史速速去办吧!”薛宝筠在一旁接话道。
对薛宝筠来说,若是周承平因谏言而辞官而去,赵延洵就会被朝臣们判死刑,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关和泰瞥了一眼赵延洵,见他没有说话,才拿着官帽退了出去。
薛宝筠正想出言化解丈夫心头怒火,谁知赵延洵已经端起酒杯,向台阶下的乐工舞姬们道:“接着奏乐,接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