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车队就离开了秋林镇。
马车为首,四辆运粮车随后,车上的帮众大多已经醒来,见到自己像货物一样被死死绑着,气得叫骂声一片。
少帮主洪天奇待遇好些,被安排在了马车上。
可能是吹了一夜冷风的缘故,神色萎靡得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那一身威风凛凛的金鳞铠甲,看上去也不像昨夜那般神气了。
临行前倒有几个人出来相送。
除了馨儿一家,还有那位老镇长,没说什么话只是远远地望着。
终究是过客。
能遇的他日自会再遇,不能遇的,也没必要道别离。
此时许飞手上拿着“春”、“月”、“醉”、“秋”四部宝典,若有所思。
“醉字诀”昨晚已经悟透,原来只要多喝点酒,有了微醺的感觉,就能领悟其剑意不过就是一个“醉”字。
人一旦喝醉酒,说话做事就容易胡来。
若是运用在剑法上,便是没有章法的“飘逸”,与《灵溪剑诀》的灵动有几分相似。
就像王羲之作《兰亭集序》,笔兴随酒意而生,笔力随酒韵而成。
李太白酒后成诗千古流传更不用说了。
不过无论是书法还是诗词,都是要有基本功才能飘逸。
剑道也一样,要是先前没学那一百套剑法,许飞估计想飘也飘不起来。
短短两天时间,八部宝典已习成一半,此事若是传出去,估计全天下的剑修都要弃剑归隐,再也不敢称自己是习剑之人。
然而对于许飞而言,这仅仅只是开始:
他总觉得这些宝典可以融合在一起,凝聚成为一股更为玄奥的剑意。
想到了,就去做。
双指成剑,灌以春之和煦、秋之微凉、月之孤静、醉之飘逸,四股剑意融为一体,使了一招最简单的“折枝入篮”。
一剑出,春秋交替花开花谢,月下独酌冷暖自知。
风突然停了。
数里开外的一片落叶,被切成了两半。
谁也不知道这一刻发生了什么。
只有许飞自己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好一招‘春月醉秋’版的折枝入篮!”
风又起。
对面被绑着的洪天奇不知这话是何意,还以为他要吟诗,便赞道:“仙师真是好文采,春月醉秋,这意境真是太深远了!”
许飞听得好笑:“怎么个深远法?”
“这……”
“总之就是很深远,对吧?”
“对对对。”
这位少帮主也是尬得不行,平日里听惯了别人的马屁,自己却不会引用。
但能怎么办呢,现在这副局面,无异于俎上的鱼肉,万一哪句话说得不对,等下被抹了脖子弃尸荒野也说不定。
许飞照例先问一句:“最近朝凤城有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比如妖修之类的?”
“妖魔鬼怪?”
洪天奇摇摇头:“没有没有,这城里要是出现邪祟,肯定会闹得人心惶惶。仙师此番入凡,是为除妖而来?”
“差不多吧。”
“什么妖怪?”
“我要知道什么妖怪,还用问你吗?”
“哦,也对……”
许飞有点脑阔疼,真不知道把他带上车是不是错误的决定。
想了想,还是接着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两天城里有修士出现,两名女修士,一个长得非常非常非常漂亮,另外一个……一般般。”
“女修士……不曾听说。要说非常非常非常漂亮,朝凤城里倒是有一个。”
“谁啊?”
“凤仙楼的老板,凤仙儿。”
前边的张山竖起耳朵,许飞却没多问下去。
行了一段,终于见到远方那绵延不绝的山脉,山虽不高,纵横却有数百里,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尽头,这便是邪风岭了。
后面车上的帮众兴许是嗓子干了,也不再叫唤。
邻近的王德发驱车上前,嚷声道:“仙师,前面这凤栖岭有一个传说:说是当年神凤归去时啊,曾在山里留下过一根神羽!凡人若得之,可受神凤庇佑,福泽万世,邪祟不侵,病灾不遇,子子孙孙皆可长寿过百而登极乐。”
许飞问他:“那有人寻到了吗?”
王德发道:“传闻此神羽乃人间圣物,非当世圣贤不可得。”
许飞道:“那你有空就去寻寻,寻到了,你就是圣人了。”
这一番话倒是让紧张的气氛缓解不少。
尤其是洪天奇,昨晚被许飞那么一瞪,到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此时见他居然也有几分少年心性,忽然就觉得此事或许没他想得那么严重。
于是便清了清嗓子,主动示好道:“仙师,昨夜之事确实是我的错,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不犯秋林镇分毫,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许飞没回应。
他又道:“仙师若想寻人,我回去后自当照办。只要此人在朝凤城内,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一定会把她揪出来!”
直接一脚踹过来,身子猛地倾倒,双手被绑着支撑不住,险些掉下车去。
洪天奇懵了。
这前一刻还好好的,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前边的张山有些无语,心想这堂堂飞龙帮的少帮主原来是这么个二缺。
没听到刚刚公子是怎么形容他要寻找之人的吗?
非常非常非常漂亮,这都三个非常了,那还能是常人吗,你居然敢当着他面说“揪出来”,真不知这耳朵长着是干什么用的。
这后边车上的江湖人士见自家主子受辱,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有个李逵模样的大汉怒吼一句:“欺人太甚!”
回应他的又是抬腿一脚。
那大汉又要吼,洪天奇却是怕了,仰起脑袋瞪一眼过去:“给我闭嘴!”
王德发赶忙拉开车距,有些恼火。
自己好不容易找个机会刷刷存在感,这下全给搅和了。
……
……
一天的旅途就在沉闷中度过。
后边的行程许飞没有继续参悟“花”、“柳”、“归”、“尘”四部宝典,而是将“春月醉秋”的剑意融入其他剑法,在脑海中一遍遍演练。
这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普通剑修哪怕只领会一点剑意,也会反复感悟,以求融会贯通。
似他这样一下子连跳好几级的,如果把控不到位,所有的剑法都会走样变形,就好比一幅简单的山水画突然多了几道色彩,如果不仔细勾勒就会显得不伦不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山水画变成油彩画,让新注入的色彩与原先的画融为一体。
这是非常难的突破。
就算是莫北望这样的大师,也不敢保证每幅画都能改得天衣无缝。
不过,许飞可不是莫北望。
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比较耗时间的“流水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