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苟活，身不由己。”申屠紫虎的眼神停留在陆尘身上，似乎有些深意。

“是因为轻尘老魔啊！”年轻修士一拍大腿，显得愤愤不平的样子，“老魔头毁天灭地，致使天地灵气大不如前，修士们无法突破到更高境界，寿命却已然耗尽。他们除了同尘，别无选择了。”

申屠紫虎轻轻颔首：“同尘修士们往往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自己同尘醒来之后，天道修补，灵脉修复，灵气又回归正常水平。这样一来，他们又能重新修仙。”

年轻修士伸出小拇指：“可惜，八千年了，天地的状况也就恢复了这么一丢丢。”

他耸耸肩笑道：“没记忆也是好事，要是还有记忆，怕不是要绝望的自杀了。”

“喂——”女修士捅了捅他的腰窝，对他使了个眼色。

年轻修士这才想起，陆尘也是个同尘修士。他悻悻闭上嘴。

之后的气氛一直有些沉默。

陆尘透过玻璃窗向窗外眺望，街边的景色渐渐变得清爽了，一栋栋高楼涂刷着洁白的墙漆，湛蓝的高层窗户在阳光下反射出好看的光。大路笔直延伸，消失在视平线的尽头。

陆尘忽然有种上班通勤的既视感。就在今天早上，他也坐在公交车里，像这样望着窗外类似的景色呢。

哪知道，表白也能穿越……

“先前酒吧那里的环境跟现在的风格完全不同啊……”陆尘决定打破沉默的气氛，“我说句不好听的，酒吧那里像是贫民窟似的。”

“实际上就是这样。”年轻修士接了陆尘的话，他冲着陆尘甩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酒吧那里是癸三十三区戌狗街，我们厌离城赫赫有名的混乱区域。那些修为低下，自暴自弃的修士们往往都选择聚集在癸三十三区。”

“与其让老鼠到处打洞，不如专门给他们一个老鼠窝。癸三十三区就是这样一个特意用来藏污纳垢的地方。”申屠紫虎神情不屑。

陆尘心里倒有些感触。申屠紫虎似乎是个大小姐，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对于底层人民的疾苦可能并不理解，所以她才可以毫不掩饰地称呼那些挣扎在底层的人为“老鼠”。

但陆尘从小跟在父亲身边，他知道那些凶暴罪犯也并不全是冷血杀手，反社会份子。他们走上犯罪道路，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除了犯罪，无路可走。

如果不了解一个人的经历，妄加评判，是一种狭隘的傲慢。

父亲有一次指着他的配枪对陆尘说：“子弹能杀人，所以每一次开枪都要慎重。语言也能杀人，所以每一次开口更要慎重。”

这样一想，陆尘决定不驳斥申屠紫虎了。她或许，也经历过什么呢？

宝船的速度渐渐放缓，在庚零零三区，寅虎路，涉灵局七组分部的办公楼前停下。

厌离城占地辽阔，涉灵局不得不拆分成八处，以此来保证警力能够覆盖整个城市。

七组的办公楼着实有些配不上名号。那只是一栋高约五层的小别墅，墙皮剥落，爬满了植物，与周围光亮的大楼比起来，像是一个满脸皱纹的驼背老头。

“啊，终于回来了，我要去美美睡上一觉！”年轻修士跳下车嘻嘻笑着，对身边的女修士道，“一起啊？”

被众人白眼扫射，年轻修士毫不在意，连蹦带跳进了局里。

众人随后也走了进去，萧飞翼主动过来关心陆尘，和他低声说着话。此时此刻，萧飞翼倒是不太紧张了。

刚一踏入局里，陆尘便听见前台传来一个杀猪般的尖叫声。

“放开我，让我死！我都大四了还没有筑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是一个年轻人，戴眼镜，穿校服，双眼通红，撕心裂肺地吼叫着。他被两名修士死死擒住胳膊，不让他乱动。

在他的头顶上，有一团像是猴子般的淡淡黑影用四肢牢牢攀住他的头部。每当他落泪，也会有一些像是眼泪般的剪影逆流到猴子体内。

陆尘揉了揉眼睛，这东西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吧！

这时，从前台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

“唉——咱们局子才十五米高，跳楼死不了的，年轻人。”

说话的是个老大爷，白背心，大裤衩，凉拖鞋，手捧一杯热茶，在躺椅上摇摇晃晃。

“是啊！”擒住他的一名修士十分严肃地说道：“同学，想寻死的话你得挑高一点的地方。比如说涉灵局一组，他们的办公大楼有足足两百多米。你从那里往下跳死得又快又舒服。你要是不认路，我带你去。”

“同学，死之前要不要报个心理辅导班？你提我的名字，收费可以打八折……唉唉唉，别摇头啊，要不报个旅游团散散心也行啊，我人脉特广！”另一名修士说道。

陆尘看傻了，这地方真是执法机构？这么办事，合理吗？

他心里正吐槽，那猴子影子剧烈波动起来，从心脏位置泛起一圈圈涟漪，身影迅速放大迅速缩小，在极短时间内反反复复，偏偏这东西鸦雀无声，场面实在吓人。

修士们好像都看不见，这才是最诡异的地方。

“同学，你不能这么自私！”

这时，萧飞翼大踏步走了过去。

“你跳楼之前，难道不该想想你的同学吗？他们中说不定也有想跳楼的，你应该跟他们组团，一起去一组大楼！”

“有一说一，确实。大家一起跳，心里不会太紧张。”有修士附和。

大学生身体僵硬，仿佛石化。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小耳朵。

啪！

他冲着萧飞翼一拳打去，拳头被轻松挡住之后，他愤怒地咆哮道：“你们一个个都嘲笑我，侮辱我，耍我！就因为你们修为高就了不起吗？我会突破的，我会突破给你们看的！”

陆尘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在他眼中，大学生头顶的影子陡然间化为巨猿，几乎把半个前厅给填满了。巨猿挥舞着双臂死死按着大学生的双肩，像是要把自己从他身体里拔出来似的。

紧接着，一股气浪从大学生身上爆发，同一时间，那巨猿身上布满裂痕，随即一寸寸破碎。

“靠，真的突破了！”有修士低声惊叹道。

大学生从炼气突破到筑基的那一刻，巨猿彻底崩碎，黑色的身体中，露出了一枚闪烁着淡淡白光的光球。这光球迅速进入了大学生的眉心之中，他一直紧皱的眉毛，立刻舒展了。

“我……突破了……”大学生怔怔望着自己的拳头，他不敢置信地把手掌贴在丹田处，感受着丹田中用来吸收灵气的气旋。

他面上一喜，激动道：“突破了，我的气旋真的变大了！啊，我明白了，老师说，我一直无法突破，是因为上一次突破失败留下阴影，此事已经成了我的心魔。刚才我被你们一激将，将心魔克服了！”

他握住萧飞翼的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感激：“你们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使用激将法的对吗？”

萧飞翼嘴巴微张，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

大学生更是感动，说是要给涉灵局送一面锦旗，当即狂奔着跑了出去。

修士们大眼瞪小眼，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辅导课又没卖出去，我家宝宝的丹药钱哟……”先前那修士蹲在地上，捂住额头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