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的不是纳戒，而是纳戒中的某样物体。

是那把锈剑，阿鼻叫唤。

陆尘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停止阿鼻叫唤的躁动，他生怕在书库里出事，殃及到别人，不得不飞奔着逃了出去。

绛珠山的山脚下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陆尘冲进树林之中，连忙将阿鼻叫唤取了出来。

阿鼻叫唤剑身上的锈蚀一层层地剥落，逐渐露出真正的剑身。

这是一把赤红如血，长约两尺的短剑。一道道猩红沟壑仿佛其中有血液奔流般躁动不息。这把剑像是真正的猛兽，在经历千年蛰伏之后，带着睥睨天下的杀气慢慢睁开了双眸。

阿鼻叫唤脱手飞出，它像是被什么人握在手中一样，在空中调转了方向，剑尖指向陆尘的眉心。

而后，一剑劈下。

“懒！”

“勤！”

接连两声，陆尘对着阿鼻叫唤使出了懒，对自己的双腿使出了勤。

懒让阿鼻叫唤的剑劈慢了一丝，勤让他及时避开了锋芒。

阿鼻叫唤一击未中，没有追杀。它震动了好一会儿，忽然失去了光彩，自空中落下，斜斜插进土中。

陆尘试探着走了过去，握住了剑柄。

那一刻，剑柄上又亮起红光。仿佛是突然竖起尖刺的豪猪，剑柄上猛地炸开尖锐短刺，将陆尘的掌心扎出无数血洞。

鲜血流淌，人与剑却心神合一。

在茫茫混沌之中，陆尘瞥见一个朦胧单薄的身影。她抱着双膝，将自己蜷缩起来，随着黑色的洋流向着未知的前方奔涌。

陆尘的血液将黑暗染成赤红，血液接触到那身影的时刻。她似乎颤抖了一下。

一对红瞳睁开，冷漠如冰的声音回荡在混沌之中：“十二已经觉醒。”

“十二？你叫作十二？你是……剑灵？”

陆尘试着在混沌中发出声音。

“噬神是十二的宿命与使命。”

“弑神？”陆尘被这可怕的词语给吓着了。这可是一个真正存在神明的世界。说出这种话，一定会遭天谴的吧！

但他马上察觉出一丝不妙。这把阿鼻叫唤可是轻尘老魔的武器，杀死神明这种事情，像是老魔头会干的事。

这把剑曾经斩杀过神吗？这把剑会引来神明的注意吗？这把剑……是否真有弑神的能力？

巨大的财富总是伴随着巨大的危机。陆尘感到自己浑身颤抖。如果这真是一把弑神之剑，那他的战斗力，一下子提升了不知多少倍！

“十二，你杀过神吗？”

短暂沉默之后，混沌中传来肯定的答复：“在渡劫者一〇六的控制下，三百一十二名上位者已被抹杀。”

“三百一十二！”

陆尘震撼地合不拢嘴。整整三百神明，居然都被阿鼻叫唤给抹杀掉了？这位渡劫者106，又是何方神圣？

“卧槽！卧槽！卧槽！”陆尘不停吸气，但还是觉得脑袋缺氧。

通过和剑灵十二短暂的交流，总觉得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门，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一下子刷新了。

这扇大门后，藏得可是凡人接触不到的禁忌啊！

陆尘心态发生了变化，这把剑说不定比轻尘老魔的肉体还要珍贵。他小心地问了句：“我能不能使用阿鼻叫唤？”

“阿鼻叫唤……”剑灵十二咀嚼着这四个字，眼神中出现了一丝人性化的疑惑，良久，她轻声道，“亘古之时，血契就已绑定。你本就是我的主人。”

陆尘点点头，看来阿鼻叫唤还是承认他的，即便轻尘老魔的灵魂已经换了一个人。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弑神？神做了错事吗？”

陆尘还有一句话没敢说出口。那就是，神没有做错什么，想要弑神的阿鼻叫唤才是邪恶的一方。

“神没有做错什么。”十二道，“就好像野狼捕食野兔，只是天地规则的一部分。但是身为野兔，它也有反抗的权力。”

“等等，你的意思是，神会对人做不好的事情？”陆尘有些惊讶。

十二道：“字面意思。神会捕食人类。”

可是申屠紫虎曾经提起过，人一旦飞升到了上界，便再也不能回到下界。这一点对于神应该也是一样的。

神会捕食人类，要如何做到？它不可能来到下界啊！

慢着！

陆尘突然反应过来了。神无法捕食下界的人类，但主动飞升到上界的人类却可以捕食。

如何才能让人类飞升？

“孕神修士……”

陆尘顷刻间悚然，浑身寒毛竖立。难道说，所谓的孕神之法其实完全是诸神的阴谋？

难怪孕神之法比炼体之法轻松那么多！

传授给世间孕神之法的辛天河呢？他又是什么人？诸神的代行者吗？

陆尘低下头，看着手中狄雅给他的那本书。

第一页赫然写着“莫选孕神”四个字。

狄雅是不是知道孕神的真相？

他竟然又想要见到狄雅了……

“这个坏女人……真是让我抓耳挠腮，辗转反侧！”陆尘一声苦笑。

四周的混沌在陆尘思索间已经褪去，他的视线逐渐恢复正常，树林里绿色的植物充斥眼帘。

阿鼻叫唤被握在手中，十分安静。他的手并没有任何外伤，似乎刚才的尖刺只是一种幻象。

“孕神只是诸神捕食人类的阴谋。那我所能选择的修炼之法，也就只剩下炼体了。”陆尘有些烦躁。

炼体之法不易修炼，孕神之法的终点则是死亡。哪一条路似乎都是死路。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下的落叶嘎吱嘎吱发出破碎的声音，就像他现在凌乱的内心。

十二说出的惊天内幕，包含着巨大的信息量。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思考，脑袋都要短路了。

如今这个世界，将近八成的修士都是孕神修士。这些人若是全都飞升，那便全是神的口粮。要如何拯救这些人？

学着轻尘老魔再往天空开一道口子，让天地灵气彻底消散，断绝所有人的修士梦？

算了吧，飞升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罢了。即便是孕神修士，几千年了，也没听说过有几个真正飞升的。

现在就担心飞升后的事，过于杞人忧天了。

想到这里，陆尘的心里也没那么重的负担了。他摸了摸阿鼻叫唤冰凉的剑身，很是好奇。

他先前做过实验，“懒”对于无生命的物质，是不能起作用的。

但是懒却能让阿鼻叫唤的攻击停滞一分，这说明，阿鼻叫唤，或者说剑灵十二，是真正有生命的存在。

这是一种什么形式的生命？太奇妙了……

在草地上默默发了一会儿呆，陆尘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将阿鼻叫唤收进纳戒中。

前方的道路上，渐渐出现了三两人影。似乎是学生们下课了。

“走走走，我们去看绛珠仙府最有名的景点。”一名学生兴奋地对同伴喊道。

同伴点头笑答：“你是说大山海？走着，我也早想见识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