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月台久无人住，一打开院门，便有一股萧瑟之气扑面而来。

曾月桐干咳了两声，又打了个喷嚏，顺手用袖口擦了擦鼻涕。

银珠嫌恶的瞥了他一眼，对着他身后的葛三说道：“老太太就在里头，葛爷赶紧束了他的手脚，可不要让他撒起泼来惊着了老太太。”

葛三满面堆笑，从腰间抽出了一根麻绳，把曾月桐绑了个结结实实。

两个粗使婆子直接架起曾月桐，把他拖进了镜月台。

银珠伸出右手，葛三会意，连忙伸出两手接着，果然接到了几块碎银子。

“这是老太太的赏，若是后头事儿成了，自然还有你的好处。”银珠端着架子，训斥般的说道，“若是这事儿还需要你作证，你也知道该说什么吧？”

“知道，知道！”葛三忙不迭的把银子揣进腰里，“我早就见曾月桐这小子和青云台的翡翠眉来眼去了。那日翡翠着急忙慌的来了马厩，指明要曾月桐驾马车送大小姐出门。当时曾月桐还未用午饭，我却已吃过了，我也是好心，就插了一句嘴，不如让曾月桐吃午饭，我去驾马车送大小姐。可翡翠却硬是不肯......想来其中定有蹊跷！”

银珠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是，你就这样照实说便是了。”

镜月台是个三进的院子，曾月桐被婆子们径直架进了外院，倒座里走出一个嬷嬷，朝婆子们使了个眼色，婆子们便将他架进了倒座，扔到地上。

曾月桐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他抬头一看，这倒座房是一间间相通着的，房房之间都隔着一道帘子。最外头的这间只有一个嬷嬷，年纪约摸五六十岁，看着慈眉善目，倒不像是个刻薄狠毒的人。

他自小安守本分，并未做过越矩出格的事，平日里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不招惹是非。

这次他卷入青云台和松鹤院之间的纷争，完全是因为翡翠。

也正是因为翡翠，他虽有些紧张，却并不慌乱。

翡翠和明珠的话，他一字一句全记在心里，一个字也不敢忘记。

曾月桐低头不语，方嬷嬷也正好趁这个功夫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皮肤黝黑，体格健壮，一看就是打小做苦力的孩子。

眉眼虽算不上有多清秀，但也是五官端正，看着是一副讨喜的忠厚样子。

她瞧了瞧帘子，知道佟老太太就在隔壁，体谅着老太太年事已高，耳力不支，便有意提高了嗓门问道：“曾月桐，你可知罪？”

曾月桐低声道：“知罪。我驾马车摔进了沟渠，以致大小姐伤了脚......我愿领责罚！”

方嬷嬷坐到椅子上，泰然道：“曾月桐，别嘴硬了，今儿个一早，大小姐已经把事情全都招了。你若是直接招认，可免了这皮肉之苦。若你嘴硬不肯招，那嬷嬷我也有的是让你开口的法子。到底该怎么做，我想你应该心中有数。”

曾月桐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方嬷嬷，很快的又低下头来，摇头不语。

脑海中却浮现出明珠的嘱咐：“不可以马上就招认，撑得越久越好......这样的话，才能打消老太太的疑虑......”

见他沉默不语，方嬷嬷又道：“曾月桐，我知道，你和翡翠姑娘有情，你这么做，也必是为了翡翠姑娘。不过，大小姐的事情已然败露，侯爷虽然疼爱大小姐，将此事按下，不欲外人得知。可翡翠明珠身为奴婢却不知劝谏主子，已被侯爷打发给了人牙子，眼瞅着就要变卖了！”

曾月桐猛的抬起头，狠狠的盯住了方嬷嬷的眼睛。

方嬷嬷似笑非笑道：“只要你老老实实招认，老太太心慈，必能替你将翡翠姑娘留下，成全你们这对有情人。若是你不招认......那翡翠姑娘便会被人牙子带走，说不准，就被卖到花柳之地了......’”

曾月桐的呼吸急促起来，额上的青筋一下子爆得老高。

他喃喃道：“花柳之地？这怎么使得？翡翠还没出阁，她还是个......”

方嬷嬷见曾月桐脸色大变，不由得心中一喜，想着他年轻沉不住气，又道：“曾月桐，说吧，昨儿个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月桐低下头，闷了半天，这才沉沉的说道：“昨儿个，大小姐听说老太太上家庙去求老夫人，想着是之前去家庙求老夫人的事儿被老太太知道了，便急着要坐车去追老太太，向老太太请罪。我和翡翠是相好，总想着和翡翠能多呆一会儿，便自告奋勇去驾车。况且上次大小姐和侯爷一道去家庙，便是我驾的车，上山的路，我比较熟悉。谁知一路上，大小姐心急，一直都吩咐着快些快些。翡翠也催我，不要误了大小姐的事儿。我也是逞强，想在翡翠面前露一手，所以，马车越驾越快，驶到山脚下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摔进了沟里......”

说到这里，曾月桐顿了顿，又道：“事情......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方嬷嬷眉毛一挑，追问道，“就这么简单？”

曾月桐点了点头，一脸无辜的看向方嬷嬷，告饶道：“嬷嬷，事情就是这样，我和翡翠都是奴才，一切都是听命于大小姐。翡翠年轻不懂事，还请嬷嬷高抬贵手，向侯爷求个恩典，即使是打发她出侯府，也请给她个好去处......”

方嬷嬷冷笑道：“曾月桐，我方才说的话你是不是没听清楚？大小姐的事情已然败露，翡翠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自然是难逃责罚。你让我为了她在侯爷跟前求恩典，你当我是吃饱了撑的？你在这里嘴硬也没有意义，我劝你还是赶紧招了吧！你若是招了，看在你诚实的份上，老太太说不定还会赐你和翡翠一个恩典。”

曾月桐装傻道：“败露？什么败露？”

方嬷嬷“砰”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斥道：“你还在这里装疯卖傻！看来，我不把话说清楚，你始终还是心存侥幸！今儿一大早，侯爷为大小姐又请了一位大夫来。那大夫分明诊出，大小姐的脚根本没有摔伤，根本就是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