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心中叹了口气,象征性地喝了一口,随即酒精的味道让他一阵咳嗽:“咳咳咳”
好一会他才回过劲来,呼出一口气,他真是恨透了烈酒。
“哈,叫你不常喝酒,出丑了吧!”守帐篷使劲拍了拍他,“男人就得喝酒,多练练就习惯了。”
下雨天时不时地还咳嗽两声:“咳咳我不打算练这个。”
守帐篷闻言有些恼火:“哼,你还是觉得饮酒有害?酒明明就是粮食变的,是粮食的精华,能有什么害处!”
“也许吧,但至少我不适合喝酒。”下雨天说。
守帐篷拿起酒袋,又豪饮一大口烈酒,并打了一串酒嗝:“嗝儿”
随着喝下越来越多的烈酒,他脸上的醉色愈发浓稠,言辞开始不清楚,情绪也逐渐变得不稳定,大起大落。
他时而挥动手中酒袋,对着跳舞的族人们大喊大叫,一会沉默地望着焰头跳动的篝火,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雨天注视着他的状态,觉得时机差不多,便斟酌地说道:“大酋长,你经历过与科曼奇人的战争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嗝儿!才喝一口酒你就醉了?”守帐篷又打了个酒嗝,“不过我可没醉,一点都没醉。”
“所以我知道,阿帕奇人与科曼奇人的战争发生在六万多年前,哦不,是六十多年前,我怎么可能经历过!我父亲都不一定经历过,我只是听祖父讲过一些。”
“而且,跟科曼奇人打仗的主要是梅斯卡莱罗部落,我们都没怎么参与”
两人聊着有关阿帕奇、科曼奇战争的历史。
其实也称不上是聊,几乎全是守帐篷在讲,人在喝醉之后往往会变得更加健谈。
“科曼奇人曾经也是个勇猛的民族,在那场战斗中,他们击败了我们。”守帐篷又拎着酒袋往嘴里倒,可惜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再拿一袋酒给我!”他吩咐族人道。
不过此时晚会已经结束了,族人都已经回去休息,他只能自己摇摇晃晃地起身,拿了一袋酒又回来坐着。
他继续喝起来,然后笑道:“不过科曼奇人后来被阿拉帕霍人击败了,而我们又击败了阿拉帕霍人,哈哈!”
下雨天沉默须臾:“科曼奇人一定忌恨着我们。”
“没错。”守帐篷表示认可。
下雨天又道:“既然如此,森林部落的科曼奇人会不会是在骗我们?我是说眠熊氏族也许并没有吞并双狼氏族?”
“没有就没有,谁知道呢。”守帐篷一脸无所谓地说。
下雨天闻言,心中顿时一紧。
这句轻飘飘的话,无疑透露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或者说一个他早就意识到但却不愿承认的事实守帐篷根本不在乎真相。
守帐篷要的只是一个理由,一个处理马哨的理由。
他仍然心存希望:“我想我们应该先查清楚,万一误会了马哨”
“误会?”守帐篷似乎被激怒了,一把将酒袋摔在地上,“有什么误会!他背叛了我,他放走了阿拉帕霍人,他阻止我为儿子复仇!”
说话间,他头发散乱,浓烈的酒气仿佛从他的发丝间喷薄而出。
他双目圆睁,血丝布满眼球,直视着下雨天怒吼道:“为什么你总是为这个混蛋说话?你还记得我的儿子吗,他把你当做亲弟弟,你却一点也不想为他复仇!”
“我曾经想”下雨天低着头。
“是的,曾经!”守帐篷继续道,“你说你想去东面,我让你去了,回来之后你却仿佛变了个人,你几乎忘记了你敬爱的兄长,忘记了我们的仇恨!遇到那个马哨之后,更是忘得一点也不剩!”
“我只是有了更值得追求的梦想。”下雨天强忍着情绪,但还是不禁鼻子一酸,眼眶迅速泛红。
“什么梦想,你把最重要的东西都忘了!”守帐篷气喘吁吁,“我做了错误的决定,我不该让你去东面,不该带你去战场,不该让你认识马哨,更不该放过那个马哨!但这次不会了!”
下雨天猛然抬头,哽咽让他没有立刻说出什么。
等他从哽咽中挣脱,守帐篷已经转身离开。
酩酊大醉的大酋长一步三晃,幸亏帐篷就在旁边,他才能依着帐篷行走,卷帘而进,休息去了。
夜深人静,只剩下雨天一人。
篝火早已熄灭,好在天上还有月亮,所以他能望着黑夜中的灰烬,默然良久。
他甚至尝试再喝一些酒,以期麻醉自己,但他终究无法忍受烈酒的味道,痛苦地扔开了酒袋。
又过去许久,一阵微小的声音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窣窣窣”
这声音几乎微不可查,但却让下雨天毛骨悚然,连忙站起身来,四处张望。
阿帕奇人作为一个经常和野外打交道的游猎民族,对这个声音有着本能般的反应。
这是响尾蛇的声音!
响尾蛇是北美洲最危险的毒蛇,不能对它有所警惕的人类都已是冢中枯骨。
下雨天仿佛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循着声音,很快找到了响尾蛇的位置。
响尾蛇在草地上缓缓行进。
看着这条可怕的毒蛇,下雨天的脸上一阵神色变幻,写满了挣扎和痛苦。
当响尾蛇即将消失在他视野中时,他最终做出了决断。
他迅速找来了一根长木棍,用这根木棍压住响尾蛇的脑袋,然后一手扼住蛇颈,一手握住蛇尾,将整条蛇抓起来。
“呼”下雨天看着手里的毒蛇,长长呼出一口气。
而后他转过身,泛红的眼睛望了望大酋长的帐篷,随即一咬牙,决然地走了过去,进入其中。
守帐篷倒在帐篷入口附近的地面酣睡,不省人事,身上的酒气弥漫四处。
“大酋长”下雨天蹲下来,声音颤抖。
守帐篷依旧酣睡,发出阵阵呼噜声,血液中的酒精让他注定不可能被呢喃唤醒。
下雨天继续呢喃着,也许是对大酋长诉说,也许是对自己:“也许你永远不会明白,我在外面的世界都经历了些什么。当我知晓白人的强大与我们的弱我深知特库姆塞是正确的我曾经的梦想是战胜阿拉帕霍人,为了我们的仇恨。”
“但现在,我的梦想是拯救所有的原住民,即使为此献出我的一切”
“这是一个可笑的梦想,威廉亨利哈里森的磨刀带一定会嘲笑我的愚蠢,我也深知自己的不自量力”
下雨天看了看手中的响尾蛇,它正在愤怒地挣扎,獠牙散发着剧毒的锋芒。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再次哽咽起来:“直到我遇见马哨,那个你所愤恨的人他的出现,让这个愚蠢的梦想变得前所未有的真实,仿佛触手可及。”
“在此之前,我从未如此靠近这个梦想,从来没有!”
“当他在我眼前奇迹般地创造出阿帕奇文字时,身为一个萨满的我,第一次信仰了大灵我已祭祀了十几年的神。”
“这不再是个愚蠢的梦想了,它就在不远的将来等着我,我一定要亲手实现它,至少也要亲眼看到它!”
下雨天闭上眼睛,两行泪水随之滑下,当他重新睁开双眼,一抹决然赫然闪过:“所以,我的大酋长,即使是您,也不能阻止我向这个梦想继续靠近!”
话音未落,他握着响尾蛇凑向守帐篷的手臂。
挣扎中的毒蛇当即一口咬住守帐篷的胳膊,并被下雨天一直按在上面,无法松口,毒液猛注。
剧烈的疼痛让守帐篷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中他还是看到了咬在自己身上的响尾蛇,以及捏着这条蛇的下雨天
守帐篷恍然大悟。
阿拉帕霍人预言他将被毒蛇咬死,他以为将帐篷的每一个破洞都找到并修补便能安然无恙。
原来毒蛇并不是从帐篷的破洞钻进来的,原来他对这顶帐篷的守护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这一丝恍然是守帐篷最后的意识,酒精让他的血管扩张,血液更快地在全身流动。大剂量的响尾蛇毒液顺着血液的激流,很快便宣判了他的死亡。
大酋长守帐篷,最终死在了他的帐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