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刚刚被挟持的老者现在已经在检查自己的马车了,萧靖辰对老者刚才的临危不乱也是颇为赏识。此刻便上前道:“先生的马车已经毁坏,先生若不嫌弃,本王愿送先生一程。”
老者给萧靖辰拜了礼,笑道:“老夫早就听闻辰王殿下玉树临风,气宇不凡!今日一见,果然是逸群之材,人龙之像!能得辰王殿下相送,老夫甚是荣幸。”
见老者坦然自若的气度不像寻常普通百姓,这老者浑身上下自有一股清雅之风,萧靖辰再次拱手道:“还没有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老者捋一捋自己花白的胡须,笑道:“要论师徒之辈,殿下唤老夫一声老师也不为过,老夫楚汉之。”
萧靖辰心里一惊,楚汉之,炀帝皇子时期的太傅,听说此人深得炀帝敬重,只是在炀帝继位不久后,因为某次与炀帝意见不合,便任性的辞官隐于市井。
炀帝除了惋惜,并没降罪,还嘉封了老者不少圣名,到现在提起此人,炀帝言语也多是思念之情。
很多人对此人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今日有幸得见,萧靖辰恭敬的拜道:“原来是楚太傅,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太傅见谅。”
老者笑道,“老夫当太傅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老夫如今只是一闲散老儿,殿下不必多礼!”
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奈何今日事多,二人又约了再次相见的时间,萧靖辰命人将老者护送回楚府,自己又去宫里向炀帝复命。
长安醒来时,暮色已经降临。
她拉着丫头们问了好些问题,得知自己关心的人都安然无恙,才算安心下来。
刑嬷嬷又细心的给她喂了汤药和饮食,长安心里有了热乎劲,这才感觉一切都不是自己的梦境,她是真真实实的活了过来。
见秋灵眼睛红肿的躲在一旁默默不语,长安招呼她过来问道:“几日不见,你这丫头怎么越发喜欢哭鼻子了,这好好的,怎么又哭上了?”
秋灵见她脸上还有醒目的红斑,人也消瘦了不少,又想到长安在宫里一定受了不少苦,便嗡嗡道:“秋灵见王妃安然回来,秋灵是高兴。”
嘴里明明说着高兴,眼泪却越发掉得凶猛。
刑嬷嬷心疼道:“王妃是不知道,得知王妃被囚禁东宫,这小丫头急得日日以泪洗面,任谁都劝不住,就今日,都哭了好几场了!”
长安疼惜的帮秋灵擦拭眼泪,又笑道:“你这般离不开我,以后嫁出去了可怎么得了?”
秋灵突然急了眼,忙道:“秋灵不嫁,秋灵要生生世世守着王妃。”
刑嬷嬷笑着打趣道:“尽说孩子话,好好的女儿家,哪有不嫁的道理。你这话让冷护卫听去了,该着急了。”
秋灵立马红了脸,嘟嚷道:“嬷嬷你坏,好好的,嬷嬷提他做什么?”
长安笑道:“是呢,秋灵一会闲我坏,一会又说嬷嬷坏,冷护卫那般惹怒你,也没见秋灵说冷护卫坏呢,秋灵可真偏心!”
长安的话逗得屋里的锦绣和烟儿纷纷捂着嘴笑起来,秋灵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干脆捂着脸耍赖道:“你们都嘲笑我,你们都坏。”
看着秋灵害羞的小模样,锦绣和烟儿更加欢喜的围上来打趣她,屋子里顿时笑语声一片。
长安看着眼前的热闹,这一刻才觉得真正的踏实和心安。
再次想起大兴宫里的日子,便觉得是噩梦一场,她去鬼门关走了一趟,还好又平安的回来了。
这世间如此美好,她除了满心欢喜的去欣赏,怎可留有遗憾的去辜负!
萧靖辰回府的半路突然被人拦了去路,看来人黑衣斗篷,依旧是两天前才见到的样子。萧靖辰不动声色的隐退左右,又带拦路人来到附近的茶馆,刚进到雅室,相夫子便拱手拜道:“老臣项脯,见过辰王殿下。”
萧靖辰单手将其扶起,回礼道:“几年不见,舅父可安好。”
项脯点点头,望着萧靖辰满意的笑道:“殿下几年不见,真是越发的卓尔不群,气宇轩昂了,纯贵妃娘娘的在天之灵,若知道殿下有今日这番作为,想必也是欣喜的。”
“本王能有今日,全仰仗舅父多年的辛苦栽培和精心筹谋,舅父受累了。”
项脯扶起萧靖辰下垂的手臂,对辰王殿下骄而不傲的品性赞许的点点头,又想到自己离开他时,他还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苦少年,而转眼之间,当时的少年已经变成现在万人敬仰的辰王殿下了!
项脯心有所感,又问道:“老臣再见殿下,觉得殿下与以往大有不同,殿下现在可否还记得自己的初衷。”
萧靖辰不知道项脯为何有此问,答道:“本王每时每刻都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本王要创建一个不一样的大澧王朝,让天下的百姓真正的国泰民安,永享盛世!这不仅是母妃的愿望,更是全天下人的愿望!而本王也一直是这样在做,难道舅父觉得本王还有哪里做的不好么?”
项脯沉思片刻,神色凝重道:“殿下一直都做的很好,殿下今日的成就甚至高出了老夫的预料,只是老夫心中有一疑惑缠绕多日,今日想向殿下讨教一翻?”
项脯说完,再次拱手道:“老夫想向殿下问上一句,若在天下与辰王妃中间任选其一,不知殿下会作怎样的选择?”
萧靖辰目光深沉的看了看眼前人,淡然回道:“王妃与本王的心愿一致,她与天下在本王心中,没有任何矛盾!”
想到萧靖辰这些天为那女子的所作所为,特别是辰王殿下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那女子护下的惊险,项脯便一阵后怕。
见辰王殿下有意回避自己的问题,项脯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若有一日,她与天下之间,殿下只能选一个,殿下又当如何?”
想起那女子由自己一手所调教,恐怕萧靖辰付出的真心,到头来也得不到什么善果!更何况自己万经磨难,倾其所有培养出来的大澧新君,又怎可毁在一女子之手?
自己带出来的女子,自己还不清楚吗?她不能成为利剑,便只能是毒药,稍微利用不好,便是满盘皆输的残局!
萧靖辰望着项脯意味深长的眼神,淡淡笑道:“舅父不需要在试探了,本王现在就可以告诉舅父,不要把顾长安拿来与任何事物做比较,她在本王心里,无可替代!”
萧靖辰短短数语,便让项脯心里遭了一击闷捶,自己改名换姓潜伏在平洲城,用毕生所学为萧靖辰培养了一颗精致的棋子。
他指望这颗棋子能帮辰王殿下夺取天下,可如今这棋子似乎也能变成辰王殿下夺得天下的绊脚石!
成也红颜,败也红颜,但愿自己不会一语成谶!
项脯哀伤的看着翩然而去的男子,深邃的眼神里渐渐蒙上了一层哀愁之色,他仰天叹道:“纯贵妃娘娘,你说殿下像你什么不好,为何偏偏遗传了你的一往情深!老夫给殿下送去的明明是棋子啊,可如今殿下爱惜这棋子,胜过爱惜了殿下的生命!老夫心悲神伤,却又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啊……”
正与丫头们嬉戏,见萧靖辰穿着银白色的铠甲就进了内室,丫头们心领神会的给辰王殿下福了礼,又默默退了下去。
长安愣愣的看着突然闯入的男子,他硬朗的眉目依然是她心里的模样,只是他身上寒光四溢的铠甲,显得他的面容更加清冷而严肃。
还好他眼里的深情一如既往地让自己心生暖意,明明只是数日不见,长安心里却生出了沧海桑田般的思念。
一日如三秋,一眼如万年!
“这般看着本王,是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认识了么?”
见萧靖辰已经走过来牵住了自己的手,又目光沉沉的看向自己,长安后知后觉的抽离双手,又举起水袖来挡自己的容颜,嗫嚅道:“臣妾面目狰狞,不堪入目,殿下改日再来看臣妾可好。”
她把自己弄成这般丑陋模样,本意是防备萧靖煜的,没想到落到今日这样尴尬的场地,偏偏让萧靖辰看到自己这样不堪入目的面目。
如今这样落入辰王殿下的眼里,他日后生了嫌弃,可如何是好呢?
男子轻叹一声,不容分说的拉着满是心事的女子入怀,疼惜道:“你总是这般惹人心乱,你叫本王拿你如何是好。”
被他这样紧紧拥着,长安既安心又心暖,闻着萧靖辰身上熟悉的味道,她贪婪的吸了吸鼻子。想到自己体内的毒,马上又推开他道:“臣妾体内毒素还未清理干净,恐有传染的危险,殿下还是与臣妾保持距离……”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萧靖辰俯下身来温柔的堵住了嘴唇,这吻轻轻柔柔,像掠过耳旁的微风,像天上飘动的云彩,也像心里腾空而起的爱恋——
“顾长安,不管以后何时何地,本王都不会在丢下你,说好的同舟共济,不过是小小的病毒而已,本王与你分担就是,你再也不许找任何理由推开本王……”
长安没有想到萧靖辰会这般无所畏惧,明明萧靖煜都被自己吓得不敢近身啊……
看她簌簌落下眼泪,萧靖辰心疼的捧着她的脸问道:“哭什么?”
她当然不好说自己是被他感动的,便口是心非道:“殿下身上的战袍烙得臣妾难受。”
萧靖辰哭笑不得,单手勾过女子的脑袋,又与她额头相向,另一只手又去细细的把玩她纤细的手指。
“长安,与你分开的每一日,本王没有哪一日不再想念你!”
听到辰王殿下突然告白的话语,女子破涕为笑,抬眸问道:“殿下是在跟臣妾告白么?”
剑眉星目的男子满眼深情,喃喃道:“是,你若喜欢听,本王每日说给你听!”
“那殿下会闲烦么?”
“不会。”
她终于心情大好,又不放心的追问:“那殿下会永远对长安这般好么?”
萧靖辰这样的浓情蜜意简直胜过世间的任何甜点,让她若饥若渴,贪婪的欲罢不能。
他笑得一脸宠溺:“嗯,本王不仅想许你一生一世,还想许你生生世世,你可愿意?”
长安欣喜若狂的使劲点点头,又认真的比划道:“即使臣妾老到头发花白,牙齿掉光,满脸都长满可怕的皱纹,殿下也不嫌弃?”
萧靖辰捏着她满是渴望的小脸笑道:“那个时候本王同你一样,王妃会嫌弃本王么?”
长安终于欣喜的扑过去楼抱自己的夫君,又甜蜜的回道:“当然不嫌弃。”
这女子这时候到不闲辰王殿下身上的战袍烙得自己难受了!
对于长安来说,与君同心,便是岁月安好!
大澧二十七年,煜王宫变失败,又有南齐新帝南宫赫,亲自写书信来指认边城之乱因煜王挑起,炀帝一气之下,将其去珠夺名,打入天牢。
江昭容因宫变受同等论罪,以白绫赐死于栖鸾殿,江氏一族受其牵连,尽数诛杀。煜王一党交予刑部和大理寺协同受理,平阳城一时血雨腥风,宫廷风向大变。
将军府救驾有功,顾纤裴受封丞相,重回朝野;二子顾长亭受一等功,与吏部士郎公孙府公孙馨奉旨订婚,成为平阳城一段源远流长的佳话;三子顾长炜能力超群,受御林军大将军一职,收复御林军残余兵力,重整军纪,编排岗位,昔日纨绔公子,一夜之间另人刮目相看。
将军府再次迎来前所未见的鼎盛时期,封将拜侯,闻名四野!
辰王救驾有功,边城一战军功累累,受七珠亲王之封,因炀帝年事已高,力不从心,受命辰王共掌朝政,代为监国。
长达数年之久的两王相争,从废太子与煜王之争,又从煜王与辰王之争,这股不正之风让群臣动荡的内心在这一刻终于安定下来,朝廷政权就此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