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裴远曦实话实说道:“远宣的母亲丽妃与母后不和,我们几乎没见过面,这么多年体貌特征变化又太大,我也认不出来究竟是还是不是。”
“应当不是”坐在一旁的裴远晨突然插话道:“远宣虽然未经历过风雨或许性格上会软弱些,但他并不怕我,可今日这人一见我便抖得如筛糠般,实在不像。”
一听这话,陆缱想起澹台泽曾悄悄告诉过自己裴远晨小的时候经常被裴远宣等人恶整,猛地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裴远晨摔倒在地的情景忽然开口道:“你我第一次见面时,其实没有那么滑的对不对?”
这句话听着没头没尾,裴远曦听不懂,可裴远晨却明白陆缱指的是那日虽然天气寒冷,却绝对不至于到滴水成冰能将人滑到的情况,至于那日裴远晨摔倒怕是有人故意为之,提前在路面上做了手脚,才有了后来的情况。
“水和油”裴远晨看了眼裴远曦,别开视线轻声道。
“是他们?”陆缱也早猜到了大概是这种情况。
整个文学馆地势相对平坦,秋扇阁更是地处偏僻幽静地,加上陆缱和何若在内也不过十二名学士,大家相处融洽,向来有雪便及时扫,本不该出现滑到的情况,更不可能出现路上有小刀片之类的东西伤人的情况,可那日送走裴远晨后陆缱却发现地面各位湿滑,根本不像自然形成的。至于散落在其中的那些小石头小刀片,那更是别有玄机。
裴远晨轻轻的嗯了一声。
“怎么回事?”裴远曦这会儿听出不对了,难得冷了脸色道:“远晨,怎么回事?”
“无事”裴远晨摇了摇头,右手轻轻覆上裴远曦的膝盖低声道:“都过去了,哥。”
然而裴远曦哪里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一见自家弟弟避而不谈便知不对劲,脸色又冷了几分道:“远晨,你与我说实话,没去籍昭前你在楚宫中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其实也是裴远曦一直想知道而不敢问的,早在裴远晨如郢都那一日裴远曦便发现了,自家弟弟虽然面上不显,可仔细观察却能发现裴远晨对楚王城的一切似乎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排斥,只有在这些人在的时候才会稍微好一些。
开始的时候裴远曦也以为不过是因为裴远晨前世死在楚王城里心里难免膈应,过一段时间自然会好,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裴远曦却发现他并不避讳谈起前世的事情,可夜夜宁可在蒹葭殿或栖梧殿凑合也死活不进后宫的做派却十分让人不解。
陆缱这一提裴远曦才反应过来怕是与之前的事有关,忙追问道:“你原本很喜欢在宫里走来走去的,我不在时他们欺负你了是不是?”
“哥,”裴远晨摇头道:“都过去了,我现在是楚王,没人能欺负我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裴远曦可了解自家弟弟,每次遇到什么不好的回忆裴远晨虽然面上不说,可总会有意无意的避开那些地方,把所有痛苦压在回忆深处,不去碰,也不会忘。
裴远曦串联了下陆缱和裴远晨的对话与时间点,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道:“那日你去行拜师礼,他们故意将水撒在冰雪路面上结成冰,又在上面涂了油害你摔倒在先生面前出丑是不是?”
裴远晨垂眸沉默不语。
“不止是这样”陆缱觉得裴远晨什么都不说有些事景云君就是再聪颖也不会清楚,如此一来以后若是有了宗族的事情未必能全心全意站在裴远晨这一边忙将自己所知道的告知裴远曦道:“我那日若不是早上睡过头本应该在藏书馆修书,远晨应该要再等上五六个时辰才会等到我回来。而且……”
“陆缱”裴远晨出声打断陆缱,摇了摇头。
“你喊希文做什么?她不说你就真当我没办法查吗?”裴远曦瞪了裴远晨一眼,开口道:“希文,你继续说。”
陆缱看了眼裴远晨道:“而且在事后,我发现地上有刀片与锋利的石子,想是有人故意为之。”
“你还知道什么?”裴远曦继续道:“把你看到的与推测一齐说了,正好远晨也在,你说的不全面的让他补充。”
“大哥,别问了,都过去了”裴远晨哀求道。
“你若还当我是你哥哥,就让希文说”裴远曦气道:“否则,你这辈子都别叫我哥”
看着神色严肃的裴远曦,陆缱也知道自己捅了个大篓子,可又觉得裴远晨这么多年来的委屈无人知,更怕自己万一哪天真走了裴远曦这个唯一能劝得动裴远晨的不知实情回头让他痛上加痛忙轻声道:
“我认识大君不久便离开楚王城了,我只记得那时大君有些营养不良,什么自己的想法好恶都不敢表达,夜里也常常睡不着觉,听台柳他们说他经常被骂做灾星,其余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裴远曦将目光转向裴远晨见后者没说话默认了,只觉得一阵心痛,手握着扶手不语,不知过了多久才伸手如幼时一般拍了拍裴远晨的头顶勉力笑了笑道:“弟弟,别怕,哥哥在呢。”
裴远晨抬头看着裴远曦,许久才点了点头道了句哥。
陆缱看了裴家兄弟一眼,默默退出了马车骑马走在一旁。
“老陆,你怎么出来了?”骑马行在不远处的云朗见陆缱出来了一扬马鞭快步赶到陆缱身旁问。
“坐了一路车有些闷,出来透透气”陆缱笑了笑道:“你这次换防应该要留在郢都一段时间吧?这七八天天你打算上哪呆着?”
“呦,这我还真没想好”云朗笑了笑,从腰间摸出酒壶笑道:“不行就去军营或是哪个酒馆凑合几天吧!”
“正好方便你喝酒是吗?”陆缱笑道:“你若是实在没地方呆着就去我那收留你几天,吴伯他们都是退伍军人,估计能与你聊到一起,不过先说好,我那有孩子女人,你可别发起酒疯来吓着人家。”
“哈哈哈,没问题”云朗爽快答应道:“只要陆令酒管够,便是让我去住马棚都不是问题!”
“你会不会聊天?”陆缱笑骂道:“我家什么时候成马棚了?”
几人一路笑骂着进了楚王宫,谁料陆缱刚回政事阁板凳还没坐热,章台柳急匆匆赶来道:“大君,景云君,先生,公子昭那边似乎有些麻烦。”
“怎么了?”一听说是齐昭那只二哈又在作妖陆缱忙放下笔问:“他又怎么了?”
“禀先生”章台柳毕恭毕敬道:“公子昭说驿馆太冷清,没有归属感,不适合他追忆往事,要……”
章台柳看了陆缱一眼,又偷偷看了裴远晨一眼,最后又给景云君裴远曦递了个求助的眼神,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下去。
“要什么?”裴远晨冷声问:“他要住我这楚王城不成?”
“那倒不是”章台柳连忙否认,又一咬牙心一横道:“他要住先生府上,共叙少年同窗之谊。”
此言一出,屋内三人神态各异:
裴远曦笑的微微有些僵硬,眼睛却一直用余光盯着自家弟弟,右手搭在轮椅轮子上似乎随时准备推动轮椅阻止自家弟弟一时冲动去砍了公子昭;
裴远晨手上的笔已经无声无息碎成了两半,脸色更是咣咣砸了三里地,当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背对两人的陆缱倒是算得上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淡定的,听了这话还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小事一桩,小事一桩。来者是客,咱们能满足的自然尽量满足。阿柳,麻烦你去告诉公子昭我同意了,不过先说好,他若是吓到我府中人就什么也别说乖乖给我回去住驿馆。他若是同意一会儿就可以过去。”
“希文”见陆缱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裴远曦劝道:“陆府毕竟是私宅,若是有外人住入怕是不太合适吧?”
“没关系的景云君”陆缱笑道:“公子昭也是我的朋友,住我那也不算什么外人入府,不过多张嘴吃饭罢了。这段时间云朗正好也住我那里,他们两个正好省的无聊。”
云将军最近也住先生那里?
章台柳看着陆缱无所谓的态度,又望了望气压越来越低的裴远晨只觉得这政事阁的屋顶要完。
我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璟言准备重修政事阁啊?
章台柳在心中暗自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