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隆冬,寒风凛冽。院内布满冻霜,寒风也肆虐呼啸,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似百鬼夜行,叫人胆颤。
夜降,靖安侯府已上了灯。
府中,明夜轩。
“夫人,城东柳烟巷的定远侯死了。”元夫人身边的春妈妈匆匆行进屋子,略带慌乱地说。
听了这话,元夫人放下手中的书看向春妈妈,面上挂着难以相信的神色,发愣片刻后才开口:“老侯爷过身还不足一年,怎么新侯爷这么快也随着去了?”
春妈妈应道:“听说是前不久染了风寒,原也不打紧,本来眼看着都要好了,可是昨儿夜里定远侯房中的妾室小娘说想尝上京现下最为流行的青玉酒,侯爷便出门去买,可谁知就这般不巧,竟摔下了马,因此才引起了老毛病,不到一日就撒了手。”
元夫人叹了口气,”这马上就要新年了却出这档子事情,定远候府这个年怕是要过不安稳了。你去和官人说一声,待会一同去侯府瞧瞧。”
春妈妈领了令正想下去,却被老夫人房中的常妈妈拦了去路,“老夫人唤夫人去寿康堂,说是有要事要吩咐。”
这大半夜还能有什么要事吩咐?
元夫人起先还不解,直到到了寿康堂见自己夫君已端坐在老夫人身侧便也明白了一二。
见人已经来了,老夫人便开了口,“想来今日上京发生的事二位已然知晓了。”
“回母亲的话,已然知晓了。我方才还说要和官人去侯府瞧瞧,也算……”
还未等元夫人把话说完,老夫人便先将其打断,“大娘子这是要去定远侯府瞧什么?“说罢也不等元夫人答上话,继续道:“新侯爷是祁家嫡出大房,如今已然过世,膝下也无所出。然嫡出二房那位也已经过身,其余还剩下三房到六房四位儿子,不妨你们现下先说说,这几房儿子谁会袭爵?”
老侯爷前两位儿子既然已经都死了,那自然而然就应该让三房那位袭爵。可三房及其余下三位都是庶出之子,老侯爷自己在官家面前说了禁止让庶子袭爵,除非嫡子均已死绝。老侯爷嫡子皆亡是事实,可二房那边却还留了一对孤儿寡母。
靖安侯元陆亭道:“嫡子虽已全都亡故,可嫡子的嫡子尚且在世。看来定远侯这位置是要落到祁家二房那对孤儿寡母身上了。”
老夫人会心一笑,“聪明,我今日把你们二人叫来,就是因着这一点。”
“可那孩子还只有十四岁吧,这样小可该如何袭爵?祁家其余几房要是想弄死这对孤儿寡母,不就……不就跟捏死两只蚂蚁一样简单吗?”元夫人觉得不太真切。
老夫人道:“这件事是定远侯府自己的私事,本就和咱们靖安侯府八竿子打不着。可若是今夜你们二人贸贸然地过去,那这件事就不单单是他们祁家的私事了。
“你官人好歹是朝廷重臣,你也已经猜中了祁家庶出那几房要做的事,可他们会因着老侯爷自己当初所言不让庶子袭爵这一点,只能从幼子太小这块入手,这时就得朝臣去官家面前帮着分说。假如你们今日自入虎口,他们让你官人去说那是说还是不说呢?
“若是说了,那是得罪死去的老侯爷和先前同老侯爷要好的世家。可若是不说,祁家那几房庶出的羔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此一瞧,咱们那是两边都吃罪不起,到时只能左右为难,骑虎难下。”
讲到这,元夫人才大彻大悟醒盹过来,“好在今日母亲提醒,不然可真就惹了大麻烦。”
说罢,元夫人顿了一顿,欲语又止,瞧了一眼老夫人后还是说了下去,“儿媳还有一事要问问母亲,前些日淮阳伯爵府派人送来了帖子,说是年后十五要办一场诗会,那我们府是去还是不去呀?”
“淮阳伯爵刚从渝州来京中上任,他们家的老夫人与我又是旧相识,人家上京办的第一场诗会自然是得去的,驳了人家面子那就不好了,”老夫人道,“我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年后十五上元夜,今日死的那位也过了头七,想来府中爵位也已经商议好了,不必担心。”
说罢,老夫人端起一旁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还是母亲想得周到,咱家的女儿也都十岁了,也算是出去多见见世面。那母亲可要跟着同去?”元夫人问到。
“我这一把老骨头便不去尝这热闹了,你们自行安排即可。这几日侯爷就请示休沐在家,若是其中有人来见,除了官家天子,其余都称病不见。夜色浓重了,你们夫妻二人且回房休息吧,我也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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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元陆亭便照着老夫人的意思派自己身边的两个小厮去宫内请示休沐,可两人才刚刚出了府内,就被祁家不知哪房的儿子给拦住了。
两小厮只照着自家主子的意思,说侯爷病了不宜见人,可祁家那庶出儿子还硬是拉着他们二人过了许久才肯撒开作罢。
这消息传到老夫人耳中时,正巧侯爷夫妻二人前来请安。
老夫人双手搭在狐皮手捂上,看了看自己儿子和儿媳的神色后才开口,“昨夜里的时候,我派了自己身边得力的人蹲在定远侯府门口,一整夜,满京勋贵只有明康伯爵府和永昌伯爵府两家去了,甚至连那些和老侯爷交好的世家都避着嫌没有去。到如今一夜过去了,那两位伯爵还未曾出来,在府外等了一夜的下人急着都要去开封府报官了。”
话音才刚刚落下,寿康堂的门又被常妈妈推开了。
常妈妈福身行礼,“门口小厮又传话来了,说祁家又派了人来,这回还带了礼。”
元陆亭苦笑了几声,“祁家那几房庶子还真是没脸没皮的,竟这般揪着人不放。”
元夫人不满道:“这些个腌臜货,是将我们靖安侯府当成什么了,拿些银子就想让我们办事?快快打发了。”
“且慢,”老夫人从袖间拿出一个先前包好的红包,将其递给常妈妈,缓缓开口:“你拿着这个红包出去给祁家那庶出儿子,就跟他说其兄长过世我们府也是悲痛的,只是近日当家的自己也病倒了,我们府上已乱成了团,实是抽不开身去悼念侯爷,这点小红包就当个心意。想来现下已经上了早市,街上人也多了,祁家在这众目睽睽中吃了闭门羹便不会再来了。”
正在三位都以为此事解决圆满时,手下的又开了门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大姑娘在从大相国寺回府的路上被人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