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静的出奇，只有风打着旋透过窗传进来的呼呼声，以及桌上蜡烛爆着灯花的声响。

春妈妈道：“咱们府上的灯才熄了，殷妈妈就出了晗熙院，随后不久刘三的就回来报了荣妈妈那的情况。”

元陆亭先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沉着声道：“可有抓住活口？”

“并无，”春妈妈福了身，“刘三的说那些人身手敏捷，似乎是常做这种事的，除了打死了一个，其余的都跑了。”

元陆亭又问道：“晗熙院出来的那个老东西呢？”

“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未将她捉获，现如今已回了晗熙院。不过主君大可放心，刘三家的已经带了丫头小厮将晗熙院都给拦住了。”

话音方一落了地，元陆亭便从椅子上起身，随后快步行出了明夜轩，往着晗熙院的方向走去。

元夫人原想跟着同去晗熙院，却被春妈妈给拦了下来，就轻叹了口气，随后继续扶额坐着。

……

晗熙院内，万物俱寂，除了正屋还亮着其余都黑着灯。

“已经派了人去，如今万事了结，小娘心中大可安心了。”殷娘子笑了几声，随后伺候柳小娘上了榻。

柳小娘坐上了床，而后喝了一杯玫瑰茶，这才道：“今日过后，任由谁也查不出我才是当年与祁家通信的人。”

似又想起什么，柳小娘问道：“咱们身边知道此事的人，也都解决了？”

殷娘子端走了柳小娘饮尽的茶盏，又递上来一块丝帕，随后道：“咱们身边知道这事的只有两个丫头，今日午后都被我派出去采买，半途中自有人会杀了她们。”

正当主仆二人觉得此事已经全都了结的时候，房门被重重地推开，一旁架子上放的景德青白瓷也落到了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柳小娘正欲躺下，听此动静又直起了身子。以为是哪个不知好歹的丫头不知手足轻重，便骂道：“贱种子，不知你老子娘是怎么生了你，竟是如此富贵命。”

话才从口中说出，元陆亭就缓缓走了进来，柳小娘自知自己说错了话，便急忙从床上起身，跪在了地上。

明明说元陆亭已经在明夜轩熄灯歇下了，怎么如今却来了晗熙院，还穿戴的如此整洁。柳小娘心中不安起来，斜瞥了一眼跪在自己左下侧的殷妈妈。

殷妈妈自然也不知，只也跪着不敢出声。

“我没记错的话，这一院子的东西都是我赏赐给你的吧？”元陆亭缓缓走过来，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才说道。

柳小娘弯腰磕了一个头，随后满脸笑意地说道：“自是主君赏赐的，方才贱妾说错了话，贱妾才是贱种子，也是贱妾的老子娘给贱妾生了个富贵命，能让贱妾遇上主君这样的大好男儿。”

“呵呵，呵呵，”元陆亭冷笑了几声，随后语气冰冷地说道：“你当真这样觉得？”

柳小娘又磕了一个头，“自是，贱妾说得话句句属实，都是贱妾心中的意思，这几年主君对贱妾多有照拂，贱妾心中是感激不尽的。”

要换做是以前，柳小娘今日说得这一席话元陆亭便也会信。可如今，面前这个人的肮脏面庞全都露出来了，元陆亭只觉得恶心，便怒推了桌上的茶盏。

茶盏碎在地上，里头的茶水离了杯壁的束缚，如今正欢脱地蹦跃，却行不了多远，就伏在了地上不得动弹。

柳小娘和殷娘子受了惊吓，跪着的身子更弯了，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元陆亭又冷冷笑了几声，站起身子指着柳小娘道：“原以为你是不多生事的，没成想脸一抹就是只妖怪。”随后又顿了一顿，长叹一口气道：“崔氏招你惹你，你要这样害她？啊？”

原本柳小娘就已觉得今日之事暴露，如今话说到这里，心中便真真切切明了了。

柳小娘也不继续跪着，只端端正正地站起来，坐在了床榻上。

良久，她阴森森地说道：“若不是你们，我又怎会放着堂堂的正妻不能做，反而要来你们家给你做一个卑贱的妾。”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又平淡的吓人。

“你们是显赫的侯府，要纳妾哪里纳不到，何必非得要我？”柳小娘说着，双眼直盯着元陆亭。

若是柳小娘的双眼可以喷出怒火，如今站在面前的元陆亭早已被烧成灰烬，一阵风就能扬了。

可柳小娘也并非天上的仙者，地上的妖魔，她的双眼终究只是平凡的双眼，哪里喷的出什么怒火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元陆亭没听懂柳小娘的话，一时间愣住了。

“事到如今，你还同我在这里装什么？”柳小娘双眼噙着泪，满目憎恨地继续说道：“若不是你们以梁郎的性命相逼，我又怎会从了你们？”

当初纳妾的时候，柳小娘并非是元夫人的首选之人，而是他们柳家自己上赶着送来的。

今日柳小娘这一席话，还是元陆亭第一次听见。除了元陆亭，乃至整个侯府上下一应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崔氏是我栽赃的那又怎么样，你们侯府不就喜欢拿别人的性命要挟人吗？我发现这一招确实挺好使，还得多谢你们教我这么一个好法子，不然我可得费劲功夫才能让荣妈妈听从我。”

这一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元陆亭气焰更甚，怒发冲冠，“你！”

瞧着元陆亭受气的样子，柳小娘心中就无比地舒畅，她连连大笑起来，笑声在夜间显得那样的阴森恐怖。

“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无人指使，”柳小娘道，“因为涑姐儿是嫡女，我讨厌嫡女，我也恨自己不是嫡出的女儿！这些事全都是我一人所为，我想涑姐儿因为这事丧命，我不想看着你们过得这般舒坦，我就去与祁家四房勾搭，为的就是设计你们，设计你们全家！”

“现在你全都知道了，杀了我吧，现如今我已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阶下囚，你杀了我很容易的。”

要换作贱籍的妾室就算是挫骨扬灰也不为过，可柳小娘到底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女儿，那是良妾，若是无故死了可是要吃官司的。

柳小娘不知何时从枕头底下掏出来一把匕首，就要往自己小腹扎去，元陆亭见状急忙上前拦，可谁知那把三寸的匕首竟扎进了自己腹中。

鲜血直淌，顿时染红了衣物。

柳小娘大笑了几声，“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