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师傅，柴都劈完了，您看满意不？”牛小默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一脸得意地看着牛青山。

牛青山看着劈得齐齐整整、码得规规矩矩的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木头，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

“你是怎么做到的？”牛青山刺溜一声，把流到嘴边的口水咽了回去。

“嘿嘿，我就知道，师傅您出这道题，就是在考验我，点化我，这破题本身，就是一种练功。”牛小默诚心诚意地说道，“我——”

“甭废话，你是怎么做到的？”牛青山急吼吼问道。

牛的四个脚都只有两瓣，根本不可能拿得起刀，又怎么劈柴？！

牛青山出了一道无解的题，不过是想让牛小默知难而退罢了。

“我让梁顺义替我劈的。”牛小默得意地答道。

梁順义是令邑大人的名字。

“梁順义堂堂的一个令邑，会听你使唤，替你劈柴？”牛青山心中的疑问更多了。

“大仙，您喊我？”梁順义一溜小跑，媚笑着弓腰站到了牛青山与小默面前。

“这柴，是你劈的？”牛青山问道。

“都是小的应该做的，您二位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梁順义说话的时候，左手不停地揉右胳膊，看来昨晚累得不轻。

“你为一头小牛娃劈柴，脑子是不是有病？”牛青山气哼哼地骂道。

梁順义满面堆笑，慷慨说道，“我跟小默兄弟，一见如故，两情相悦，十分投缘，以后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为他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带眨眼的！”

“屁话！你在公堂上，要将他们母子杀掉时，怎么没有一见如故了？能不能要点脸！”牛青山呵斥道。

“那时候小默兄弟被拴到公堂外，我还没见到他——”梁順义面不改色，继续胡扯。

牛青山大怒，提起门边立着的一把大刀，一挥手就架在了梁順义脖子上，“说实话！”

梁順义的大义凛然瞬间变成了惊慌失措，噗咚就给牛青山跪下了，“我说，我全说！”

牛小默恼了，“梁順义，你可是发过誓的，要为我上刀山，下油锅。现在一把刀架脖子上，你就要出卖我们的兄弟感情吗？”

梁順义哪里还管牛小默？立刻将事情一五一十招了出来。

2，

原来，牛青山说出只有劈的柴才算完成任务后，就丢下牛小默与灵犀躲了。

牛小默苦思不得其法，灵犀心疼不已，就劝牛小默放弃，“儿啊，几万年了，我都没有听说过牛能劈柴，它一定是不想收你为徒，才故意刁难你的。”

“娘，不会的。”牛小默将声音压低，“他送你的那丸药，你扔掉后，我捡起来吃了。吃完之后，我拉了许多屎，出了很多汗，然后就感到浑身通泰，身子轻盈，还能听懂人言，说出人话。公堂之上，他又处处维护我们，我觉得，他是喜欢娘亲你，才这样做的。”

“不得胡说！”灵犀羞红了脸，怒吼一声。

“娘，你真不认识牛大仙？”牛小默壮起胆子问道。

“昨日他送丹药前，从未见过。”灵犀气哼哼地答道。

“或许是你小时候青梅竹马的玩伴，一直暗恋你的？后来分开，你已忘怀，他却念念不忘？”牛小默脑洞大开。

“娘亲小时候的玩伴，只有你爸一个！小默，你是不是想修仙想疯了？你爸尸骨未寒，你就跟娘亲讨论这些？”灵犀怒瞪双眼，“以后不许再跟我谈这个事情！”

“娘，我也是想修成神仙，给我爹报仇！”牛小默解释道。

“报什么仇？！常平一家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常平的两个孩子怎么死的，胳膊手是谁吃的，你说！”灵犀一蹄子甩到了牛小默脸上。

牛小默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它捂着脸，倔强地站了起来，“是他们要杀了我们全家，我们才以牙还牙，我们没有错！”

“我不跟你纠缠这个，你记住，不要恨后羿。是你爹杀了常平一家四口，即便后羿不杀你爹，全村的百姓也会杀了你爹，令邑府也会杀你爹！”灵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如断线。

“娘，即便我不找后羿报仇，我也必须修成人，修成仙！我们能骗得过世人，能骗得过天罚吗？”牛小默吼道。

“天罚？”灵犀想起了人牛契约的誓词，心中一颤，“……牛不得故意伤人，更不得故意取人性命，违者愿受天谴，五雷轰顶而死。”

牛大力替小默而死，能骗得了后羿，骗得了牛青山这位天使，但能骗得过所有的神仙吗？

灵犀再也忍不住，卧在地上抽泣起来。

3，梁順义一边变卖家产，一边寻思着求得牛大仙谅解的办法。

他想去找牛青山说情，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思路：牛青山看起来很贪钱，敲诈勒索，无所不用其极，但他拿到的钱财，随手就捐给了那些穷鬼，这说明它并不爱钱。

堂堂天庭使者，不着急抓那妖狗，却为两头牛奔波受苦，这说明什么？

梁順义越想越觉得自己摸着了门道，就决定从牛小默身上入手，缓和自己与牛青山的关系。

这位令邑大人觉得，小孩子嘛，好哄骗。

梁順义命人割了一筐青草，自己又将这筐青草仔细洗了洗，一根一根挑出了生虫的和干枯的，这才低眉顺眼地、亦步亦趋地走到了牛小默跟前。

“小朋友，吃草草喽！”梁順义哄道。

“滚！”牛小默猛然吐了人言。

梁順义一激灵，惊恐地看了看牛小默，又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人。

“滚！”梁順义又看牛小默的时候，牛小默瞪着他，清清楚楚地吐出了这个字。

梁順义一屁股坐到地上，腿也软了，裤子也湿了，“你，你——”

牛小默看到他这个怂样，摇摇头，就又盯着那些木头，寻找劈柴的办法。

梁順义爬着退了几步，在距离牛小默五米外停下了，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理，“你，你也是神仙？”

牛小默没搭理他。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对您多有冒犯，罪过，罪过！”梁順义赶紧赔罪。

牛小默还是没有搭理他。

“您在我府中住着，就是客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梁順义拍着胸脯说道。

牛小默眼前一亮，猛然扭头，“你会劈柴吗？”

……

梁順义终于逮住了表现的机会，自然就开始兢兢业业地劈柴了。

“我先睡会，柴劈完了，记得叫醒我。”牛小默卧在地上说道。

“好嘞！”令邑大人欢快地答道。

牛小默刚要睡着，梁順义抱来了一双被子。

“你干嘛？”牛小默问道。

“地上太凉，我给你铺上。”梁順义殷勤地将被子铺在了地上。

“嗯，够意思。”牛小默笑了。

“必须的，以后咱就是兄弟了！”梁順义也笑了。

……

几个时辰过后，梁順义腰酸背疼地站了起来，抹了抹头上的汗，一瘸一拐挪到了牛小默面前，“兄弟，兄弟，柴劈完了！”梁順义轻声叫牛小默。

牛小默腾地翻身起来，看着码得整整齐齐的木块，满意地笑了。

见到牛小默笑了，梁順义笑得更开心，压低了声音问道，“兄弟，跟哥说说，牛大仙是不是你——”

牛小默立刻严肃地打断了梁順义的话，“我娘说了，这个事情不能说！”

听到牛小默这句话，梁順义终于吃下了定心丸，眼睛笑成了一道缝，“明白，不能说，坚决不能说！”

“这没你的事了，你走吧。”牛小默挥挥手。

“好好好，我这就走。记得啊，以后咱俩就是兄弟了，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你有啥事，给我招呼一声，上刀山，下油锅，哥都不带眨眼的！”梁順义一边走，一边回头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