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了将近三千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吵吵闹闹说这么一大堆话。
所以她会掉下去的原因怨他?
苏梨说完之后就后悔了。
他好不容易下来,别被她这几句话又给躲掉了。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还不好吗,你既然下来了也说话了,刚刚还救了我,是不是就证明你并不讨厌我?”
小姑娘的认错态度非常快。
黎繁寂无奈的失笑。
“天色晚了,你该回去。
如若想来,随时可以过来。”
苏梨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眼睛睁得非常大。
“你…说我可以随时来?”
“你现在难道不就是随时都来吗?”他反问。
打破了以往沉默的状态,这次他说的话比之前加在一起的还要多。
女孩听完这句肯定之后开心的跳了起来。
并且围在他身边打了好几个圈。
“好!那我就明日再来!
你明日不许一直躺在树上,否则我早晚有一天会学会爬树!”
这种类似开玩笑一样的威胁,究竟是在和谁说呢。
女孩走后,喜鹊落在了枝头。
“你这样早晚会出事,用不用我替你把她吓跑。”
黎繁寂抬头,望着梨花盛开的大树。
手轻轻碰上树干。
“不必,我心中有数。”
“罢了,是我多管闲事。”
挥挥翅膀,再次飞走。
苏梨的玩伴其实并不多。
因为尚书的身份,她接触的女孩儿都是一些千金小姐,大家闺秀。
那些知书达理的人从心里看不起她这种外向胡闹的性子,敬而远之。
要说能算上接触深的,将军府的小姐齐娇娇是一位。
只不过两人一见面必然是一番打斗。
谁也不服谁。
而且在她们之间有一个巧合。
苏尚书夫妻曾说过齐娇娇的声音像极了她前几年未成长的声音。
有一次看背影听声音苏尚书都差点认错了人。
“苏梨!滚出来!上次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
你竟然趁着我不在欺负我小妹!”
说的是上次生辰宴她把一众千金闺阁打了的事情。
其中就有一位将军府的二小姐,也是齐娇娇的妹妹。
“叫什么叫,这里是我尚书府,是你妹妹自己打不过我。
说实话,她比你差远了。”
同样是将军的女儿,齐娇娇的妹妹齐飒飒就不喜舞刀弄枪,偏爱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这两个人的名字恐怕是搞反了。
“废什么话,看招!”齐娇娇先发制人一鞭子挥舞过来。
毫无疑问这场打斗的结局又被尚书和将军骂的狗血淋头。
将军和尚书都对自己的女儿毫无办法。
于是只能各自领回家,关禁闭,罚抄写。
临走之前,齐娇娇和苏梨互相瞪了一眼。
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含义。
下次再决一死战!
因为又被罚了抄写,所以苏梨又没有去北苑。
心里郁闷不已。
以前对罚抄写这件事只不过是头痛。
可是现在有些后悔了自己冲动和齐娇娇打架。
明明他的态度刚刚有了软化迹象,约好了明日再见。
却出了这样一个意外。
就算是想让人托个信都没有办法。
因为其他人是真的看不见。
这次抄写完成的速度更快。
只用了两天两夜便已经完成。
交了工之后立马就跑了过去。
“喂,我来了,你要不要下来?这次的酒和以往的不一样。”
苏梨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
眼睛转了两圈之后先解释。
“对不起啊,齐娇娇跑过来找我打架,结果又被爹罚了抄写。
我不是故意这两天不来的。”
她没说这两天她的睡眠时间加起来或许不足四个时辰。
现在还困得很。
为了遮盖眼底的黑眼圈,来之前她可是扑了好几层粉的。
黎繁寂这次没有一直在树上。
下来之后还是先拿了酒。
“你不必和我解释,来不来是你的自愿。”
苏梨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双手,略微有些失落。
他对酒的喜好可不是一般的深。
她都怀疑如果哪一天不带酒过来的话,他连面都不会露。
只不过这次他从树上下来了。
她却不知道该干嘛。
这是按照以往他在树上,自己直接就坐到老地方开始喋喋不休。
苏梨想要避免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就随便找了话题。
恰巧看见他散落的头发。
“你的头发不需要束起来吗?”
黎繁寂瞥了她一眼。
“束与不束,又无人能看。”
三千年一直是这样。
除了喜鹊能看见他以外没有人能看见。
她…是第一个人。
“我是人啊。
不过,你就算这样也好看。”
黎繁寂轻轻一笑并未言语。
“要不我们坐下来聊天吧。”
苏梨有点兴奋,虽然现在已经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
可是她喜欢听见他的声音。
男人并没有说同意与否。
只是随意在树下还找了个地方坐了下去。
苏梨一件见,开心的坐在他旁边。
她把齐娇娇找她打架的事情说了。
还说了给他弄到酒的不易。
依旧是一个人在言语。
唯一不同的是倾听的人从树上变到了树下。
满目白色之中。
绯红衣衫的男子,右腿屈膝,左腿伸直,坐在树下玩弄酒坛。
粉色纱裙的女孩摇晃着脑袋,脸上挂着笑容诉说着话语。
岁月静好。
女孩欢快的声音渐渐变的孱弱起来。
呼吸慢慢均匀平缓。
男人并没有转头,只是微微一笑,把酒倒入口中。
苏梨一觉睡得非常沉。
好像是做了什么梦。
一个女将军和一位少年。
后来的后来她只记得一句话——
不能死,他怕寂寞的。
睫毛微微颤动。
慢慢的睁开眼睛。
有些许迷茫。
枯黄的天空,白色的花瓣,和红色的他。
“醒了就离开,不然他们莫是要寻人了。”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尚书府中的人。
苏梨不解的拧眉看他。
他也似乎察觉到了她与以往的目光不太相同。
“看什么?”
“你…怕寂寞吗?”
眸子轻颤,敛去神色。
微嘲:“怎么会。”
三千年都过了,就算是怕,也早已在这恒长的岁月之中消失了这种情绪。
可是恍惚间,脑海中还有片段的记忆。
一个相貌模糊不清的女人拿着长剑,穿着铠甲,弯着腰摸着他的脑袋。
掌心之中是一颗白色的糖果。
“阿寂有我在,不会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