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言子期心中不禁感叹,突然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脑门,道:“可以,让傅嫣陪你一起。”
“不好吧”安思郁犹豫道:“阿嫣比你离开燕都的时间还要久,刚回到家,肯定是要与亲人一叙的,怎好劳烦她陪我。况且,我自己可以的。”
言子期闻言,目光似是稍暗些许,道:“傅嫣在燕都,已经没有亲人了。”
安思郁略微微扬起的笑意瞬间僵在嘴角,“什么,她”
“嗯。”言子期沉吟道:“傅嫣是家中独女,她的母亲在她出生时便去世,她的父亲安定伯傅骊将军,几年前也战死沙场,在燕都,她已是孤身一人,言府便是她的家。”
“什么?你说她”安思郁极为意外,同时鼻尖酸楚的有些难受,喃喃道:“原来阿嫣与我一样,都是出生时,娘亲就已经不在了”
见她神色黯然,伤心事又被勾起,言子期心中不禁自责起来,有些后悔对安思郁说起这些。但话已至此,还是要继续说完,言子期道:“你比她要幸福一些,至少,你有疼爱你的父亲和兄长,而傅嫣,自出生后便不为安定伯所喜,如今更是双亲俱无,整日在军营中与这些没心没肺的将士们一起,连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
安思郁心中更是隐隐作痛,一个大不了她多少的女子,痛失双亲,偌大空荡的伯爵府,除下人外,就唯有她一人,终日以军营为家、刀马为伴,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她对言子期道:“你放心,我与阿嫣很合得来。”
言子期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这些事上,我对你从来没有不放心。”
“这话说得”安思郁嘟囔道:“好像我有啥是让你不放心的”
言子期斜斜的望着她,笑意盎然:“你说呢?”
虽说自己的确有时并不是让人放心的一个家伙,但是被他半玩笑半认真的点出,安思郁仍是觉得窘到了家,“咳咳”干咳两声,忙道:“那个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话题转得颇为生硬,言子期心中暗笑,却也不再计较。本就是个逗她的话题,既转了,便也不再多言了。
两人连同卓燃一同见了言母庄静郡主,果在言子期意料之内,言母的关注半分也没在安思郁身上,安思郁不免往言子期的身后又缩了缩,在心中为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气。
倏然见到多年杳无音讯、“死而复生”的小辈卓燃,言母极为震惊,伫立静听卓燃叙说当年之事及这些年的过往,包括广郡王伏杀言敬将军,包括卓家满门惨死、包括自己如何死而复生亡命天涯,包括那封不知所踪的血书安思郁分明看得到,随着卓燃的讲述,言母的神情似乎由讶转怒,由怒转悲,由悲转静,仿若从未听过这些一般的平静,只是似乎,眼中渐渐多了些若有若无的点点闪烁之光这在安思郁的印象中,颇为少见。
“荷香,”言母吩咐道:“去给卓燃收拾一间上房。”又转对卓燃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夫人,不必了,”出乎安思郁的意料,卓燃却谢绝道:“我本该是个死人,以后若常在言府出现,难免招来闲言碎语,势必会给言府带来麻烦。”
“麻烦?”言母猛地侧目反问道。
若说卓燃的话出乎言子期和安思郁的意料,但毕竟还算是在情理之中,但言母的反应,却令二人有些费解,正待疑惑,卓燃深施一礼,诚恳无比道:“老将军对先父恩深似海,您虽然严厉,但也从未薄待过我,卓燃始终铭记。所以,我更不愿因我的突然出现,使言家授人以柄、落入两难,给心术不正之人攻击子期还有攻击您的机会!”
“我看谁敢?!”
言母突然双目圆瞪,厉声怒吼,这猝不及防的情绪喷薄险些吓了安思郁一个趔趄,言母走到卓燃面前,郑重道:“阿燃,你说你本该是个死人,但你记住,你本就该好好活着,你的父母,还有”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儿子,微有哽咽道:“还有子期的父亲,本都该好好活着,坦坦荡荡的活在所有人都能看得见的地方!”她目光凝视卓燃,道:“我玄青竹要护的人,谁敢说三道四?”
此番话霸气异常,卓燃万没想到,言母竟对他如此直白回护,不由泪洒当场,扑通跪下给言母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响头!言子期亦松了一口气,欣慰之色尽显。而安思郁更是欣喜非常,一方面在于,半生孤苦的卓燃,终于无须再漂泊,而另一方面,是她对自己婆婆的认识又上升了一个新的高度!一时间,她竟有些忘乎所以,不禁喜道:“太好了!”
此话一出,安思郁顿然后悔了!因为她已看到,言母已逐渐恢复森冷凉意的目光,已经朝她缓缓看来
“安思郁,我问你,子期在郴定中毒,究竟是怎么回事?”言母将目光停留在安思郁的脸上,道。
安思郁一时语塞,言子期忙抢道:“是儿子调查大量流民中毒一事,一时不慎遭了暗算,幸有郁儿随行救治,精心照料儿子以及染毒之人,制配对症之药,才得以痊愈。”
言母斜睨安思郁:“你制的药?”
“只部分由我所制。”安思郁难得的低眉顺眼,亦未夸大其词。
言母见此,慢慢将目光从她脸上收回,道:“锋芒过胜,不是一件好事,该收就收着些吧。”
又道:“你们在外,凡事要多考虑些淑妃娘娘,她已身怀龙子,不要给她带来麻烦。”
此言一出,屋内人均惊喜交加,安思郁欣喜道:“知仪姐姐真的身怀有孕?”
言母颔首道:“我昨日入宫看望淑妃,她已身怀龙嗣两个多月。”
言子期亦欣喜万分,他从前便知姐姐对皇上的情感,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言母继续道:“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切记安分为上,莫要生事。”
言子期回道:“是。”忽而转念又道:“我们要加快寻找当年之事的线索,让真相早日大白于天下,不让居心叵测之人,因这流言而对姐姐腹中皇子有质疑的机会。”
“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促成的事,”言母平静回道:“若无十分把握,不要贸然出手,否则只是损己而利小人。”
“儿子知道了。”言子期道。
“这真是好事!”安思郁犹沉浸在淑妃身怀龙嗣的喜悦中,突然间!上次见淑妃时的场景闪回脑中,那碗加料的补汤她不由打了个寒战,脸上的笑意亦渐渐消散
“怎么了?”言子期见她神情不对,却在问出口的那一刹,在她满是忧虑的眉目间,突然明白了她内心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那碗补汤,那补汤背后的险恶心思言子期表情不由亦凝重起来,与她眉目间交换了相同的忧虑之色,轻轻的点了下头。
“什么事?”言母疑道。
“我”安思郁咬了咬唇,记起了那日知仪对他二人的嘱托,不希望让言母知晓此事,平白增添一份担心,转念道:“姐姐是第一个怀上龙嗣的妃子,后宫嫔妃那么多,我有些担心她的安危”
“她的安危,不是你要操心的事。”言母终又恢复了一贯冷冽神情,道:“自己的路,多难多险也要自己走,谁都替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