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正厅,气氛更加愁云凝重。
言母坐在上首,端起面前茶盏送到嘴边却又停下,若有所思片刻,突然将手中茶杯狠狠撂在桌上!
玄诺琪见言母因方才之事动怒,忙对连声相劝,言子期亦劝道:“母亲,莫要动怒,请以顾念身子为念。”
“是哪个贱婢!竟然敢起这样的心思?”言母厉声道。
荷洛连忙走上前,道:“奴婢查过了,府中各房的女眷、丫头都在,无一缺漏,唯唯有”
她话语突然有些结巴了起来,似乎是正在犹豫,言母冷声道:“唯有谁?!”
荷洛回道:“唯有佟姑娘,既不在她所居客房之内,也未找到她在言府其他处出现。”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言母蹙眉不展,目光似如火光一般!正在此时,荷月却拉了一人进门,随即将此人抛掷跪伏在地,自己亦下跪道:“奴婢带这丫头来请罪,还求夫人从轻发落”而先前跪下的丫头,则是全身发抖,口中呜咽道:“夫人,奴婢知错了,求您饶过奴婢吧!”
待看清此人是谁,众人皆疑,此人名为碧娟,也是言母房中的丫鬟,平日一贯是得力的,极少出过差错。此次寿宴,节目助兴部分是由荷月总负责,碧娟亦参与其中。荷月痛心疾首,怒斥道:“夫人信任你,你怎敢做出这样的事?”
“荷月姑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言子期问道。
荷月再一顿首,道:“今日宴席上,佟小姐献舞一事,是碧娟私下收了佟小姐的银子,临上场前换下了一名舞女,才闹出了今天这样的事,连奴婢也是事后才知”
言母闻言,眉头蹙凝更紧,示意荷月起身,又沉声道:“碧娟,你自己说!”
“是”碧娟抖若筛糠,似乎就快要哭出来一般:“奴婢不争气的弟弟,前些日子赌钱又输掉许多,便上门来闹。奴婢一时拿不出这么多,恰好佟姑娘经过撞见,就借了奴婢些银两又说希望在夫人大寿之日,以舞为夫人助兴,以尽对夫人感激之情。奴婢感念佟姑娘帮助,又见佟姑娘一片诚心,不忍辜负,就就应了下来。”
安思郁闻言,微微皱眉问道:“既是成全佟姑娘诚心,又为何不事前禀告?”
“回少夫人”碧娟犹豫道:“佟姑娘说,她想给夫人一个惊喜,希望我不要事先禀告。”
“你收了佟敏儿多少银两?”言母突然问道。
“五五十两不!不是收是借”碧娟哆哆嗦嗦道。
“五十两?”安思郁有些惊诧,这笔钱在当时的雍朝并非小数目,对言家来说虽算不上什么,但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牧羊女而言,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用这笔钱为碧娟解了燃眉之急,难免碧娟会对她心软承应。而言母闻言却斜睨着言子期,冷笑道:“你这位救命恩人,出手倒是很阔绰呢!”
言子期双眉紧皱,细细思索佟敏儿入府之后种种事端,未发一言。而言母白了他一眼,复又重新将目光投向面前一跪一立的贴身侍女,道:“碧娟,你弟弟输钱来闹,为何不找荷月,或者直接找我陈明?反而接受佟敏儿的贿赂?”
碧娟跪伏在地上,闻听言母问她,缓缓抬起头,满眼含泪道:“奴婢弟弟不争气,被人教唆学着赌,赌输了就问奴婢要钱。之前几次,都是荷月姑姑帮奴婢出了钱、善了后,这次这次他欠下五十两银子,奴婢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连累姑姑,更不敢因这不干净的事污了夫人的耳朵,奴婢奴婢没这个脸啊!”
“我早就说过,你这样纵容下去,早晚自食其果!你你为何不听我的?”荷月手臂微微发抖,用手不住指向碧娟,语气中的失望和责备难以掩饰。碧娟很小时便跟着她,就算说是自己的女儿也不为过。而碧娟则不停向荷月和言母叩首,啜泣道:“可是奴婢没有办法啊!奴婢只有他这么一个弟弟,再怎么不好,奴婢也不能不管他”
“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吃里扒外,犯了忌讳啊!”荷月垂下了头,无奈的摇着,满眼皆噙泪水,又向言母叩首道:“这件事说到底奴婢也有责任,还请夫人一并罚过”
言母静静打量着面前二位侍女,二人跟着她的时日均已不短,今日之事出现在她们的身上,也是始料未及。她在二人身上反复回扫着目光,突然,略一偏颇,停留在言子期身旁安思郁的身上!
“安思郁,”言母骤然开口道:“依你,要如何处置碧娟和荷月?”
安思郁心中一惊,未曾想言母居然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她,她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回道:“此事主要责任在碧娟,她不该私相授受,险些酿成大错,而荷月姑姑,正如她自己所说,有一部分责任是在她的身上,今日之事,也是她监管不力导致,所以,儿媳建议,荷月姑姑罚半年月银,将这半年所得交给碧娟,遣散碧娟,离开言府。”
“好,就依你。”言母对她的回答似有几分赞许之色,略略点头道。
闻言,荷月神色一僵,却并未言说什么,只是眼圈发红,俯身分别叩拜了言母,又谢过了安思郁,倒让安思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而一旁的碧娟则大惊失色,忙膝行到言母面前,抱住她双腿哭道:“夫人,奴婢知道错了,往后定不敢再私做主张,您别赶奴婢走”
言母并未再多看她,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在她身旁一直侍立的荷香、荷叶见状,上前将碧娟一把拉开。碧娟则又转伏在安思郁脚下,几乎是哭喊道:“少夫人少夫人您为奴婢求求情,奴婢不想离开言府啊”
“这”安思郁不禁面露为难之色,忙将碧娟搀扶起身,对于对方极为卑微、可怜的哀求,她一贯是难以抵抗,正纠结时,只见一旁的言子期将安思郁轻轻扶至一旁,对碧娟道:“错既已酿下,就要做好随时承担的准备,体面的离开,总好过卑微的苟且,你觉得呢?”
碧娟亦是跟了言母多年,深知言母和言将军脾气,听闻言子期此言,心中也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能再留在言府了,便不再坚持,转身黯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