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医师,”言子期道:“郁儿究竟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纪凌寒道:“等下,我开一副药,你想办法喂她服下去,快则今夜,慢则明日,她应当就能醒过来了。”顿了顿,他继续道:“明日,我会让知屏送些外用的药过来,每日坚持用,对她的针伤有好处。”
“好,多谢。”言子期道。
纪凌寒点点头,道:“你好好照顾她,我走了。”
“且慢!”言母阻住了纪凌寒的去路,又对言子期道:“你走了这些时日,安思郁一直在宫中,你就这么相信安思郁现在仍是完璧之身?”
纪凌寒闻言,极为不悦道:“夫人,您这话是何意?莫非是怀疑我师妹?”
言子期当场愣住,万没想到母亲竟疑心此事,立即正色道:“母亲,我相信郁儿,从未对她有过半分怀疑,也请母亲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言母却厉声道:“你们信她,不代表我就要信她!这关系到言家后继世世代代香火!如此大事,我难道不该多问吗?”
“母亲,没有这个必要。”言子期恳求道:“郁儿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知道您曾疑心她的清白,她心中又将作何想法?她今后在这言府又将如何自处?还请您三思。”
言母气极,指着言子期道:“言子期,你糊涂,本夫人不能同你一起糊涂!你不在意言家是否毁在你手上,本夫人在意!你只考虑安思郁,何尝考虑过言家的列祖列宗?百年之后,你有何颜面去见他们,去见你父亲?”
言母神情激动,竟难得颤颤巍巍,全无往日高冷凌厉之感,言子期心中不忍,道:“母亲意下如何?”
“验明正身。”言母道。
“不可。”言子期道:“验明正身,是对郁儿的侮辱,还请母亲三思。”
母子二人,一时间谁都不肯让步,气氛一度僵持不下。言知屏从外入内,道:“兄长,让我来为嫂嫂检查一下吧。”
“不必!”言子期斩钉截铁拒绝道。
言知屏款步走到言子期面前,低声道:“你既然相信嫂嫂,那么查与不查,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言子期凝眉,似乎未解她话中之意,言知屏瞟了下言母所在的位置,继续道:“查过了,母亲心安了,才不会反对你与嫂嫂地久天长。否则,兄长觉得,依母亲的性格,待嫂嫂苏醒之后,能得到母亲的好脸色吗?到那时,嫂嫂在言家才是真的无法自处!”
言子期欲言又止,言知屏的话,他虽不认同,却不可否认其不无道理!
他既相信安思郁,那么查与不查,对他来说均无意义。但如果,检查过后可以让他的母亲多一重安心,往后就不会因此事对安思郁心存芥蒂,便默许了言知屏的建议。言知屏对言母道:“母亲,请让我来为嫂嫂检查一下吧。”
言母点了点头,罕见的多看了言知屏几眼,道:“看来这段时日,你真的学了不少东西。”
“是纪掌柜教得好”言知屏略带几分心虚的看了看纪凌寒,后者似乎仍在恼怒中,一语未发。言母道:“很好。”
言知屏不由一怔,在她的记忆中,言母甚少夸赞或肯定过她,当即,心中涌起一种不知名的奇怪滋味。她努力调整心绪,不愿被人看出,忙走到安思郁床前,将床幔放下,道:“我要开始检查了,还请各位先行回避。”
三人退到内室之外,来到言子期的书房中稍坐,见书房案几小榻上,尚有一床棉被,言母脸色颇为难看,不消说,二人在家中的日子里,这里才是言子期真正的卧室。
不多时,言知屏从内出来,与言母低声耳语了些什么,言母神情似乎一松,稍稍展颜,道:“你们好好守着她吧,本夫人先走了。”
其实,见言母神情,想毕是验身有了让言母满意的答案。纪凌寒撇了撇嘴,道:“夫人,这下你总该相信我师妹了吧。”
言母并未答他,直接转身而去,言知屏亦上前道:“兄长,我先回去了。”
“回去哪里?”言子期凝眉不解。
“济世堂,”言知屏道:“我现在在那里做学徒。”
“你”他本想问问言知屏为何会在济世堂做学徒,然而,此时并非兄妹叙旧的好时机,只得道:“好,你照顾好自己,过几日你嫂嫂身体恢复了,我们再去看你。”
“嗯。”言知屏展颜一笑,道:“我知道了。”
望着言知屏身后的背影,加上方才的笑,言子期都颇为讶异。从小到大,言知屏一贯是个沉默木讷的孩子,常年难见笑容,而如今,见她背着药箱,迈着轻盈的步伐,轻车熟路的跟在纪凌寒的身后,倒令人有几分恍惚
在邹家五年的日子里,言知屏活着像一个笑话,而如今,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言子期却觉得,言知屏像是活了过来,找到了自己!
至少,她方才的那个不经意的笑容,由内而外,由心而生!
安思郁似乎做了一个梦,又似乎是真实的
梦里,是那个令她万分绝望和窒息的场景,不同的是,太后端着一碗药,捏着她的鼻子狠命死灌,末了,太后露出森白的牙齿,似笑非笑道:“安思郁,你终生子嗣无望,子嗣无望了”
接着,梦境一转,却是一片灰蒙蒙的荒原,这荒原似乎只有她自己,她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正待焦急之时,却听闻不知从何方传来一声“郁儿”
是将军!安思郁焦急道:“将军,你在哪里?”
“我在你身边,郁儿,你快醒来”
眼帘缓缓而开,眼前由黑转白,她日思夜想的言子期面庞,此刻就出现在她的眼前,欣喜万分的望着她!
“还在做梦啊”安思郁一瞬恍惚,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她缓缓向这个“梦中的”言子期伸出手去,口中嘟囔道:“将军,我大概是太想你了,怎么看谁都像你?”
“就是我”言子期轻声道:“傻瓜,是我,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