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舟闻声进去,看到满身是伤的宋玉薇吓得不轻,瞪大眼捂着嘴巴朝她走去,压低声音:“你受伤了,得请大夫!”
“都是些皮肉伤,不要紧的。”宋玉薇将一瓶药膏递给她,“帮我涂涂,千万别告诉我娘。”
“为什么不告诉我?!”
黎舟正要伸手去接,一个阴沉的声音从外头传进,离安挺着肚子推门而入。
方才听馨月和太子的话她还不相信,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女儿怎么可能会武功,还跟刺客搏斗!
光想想就觉得后怕。
万一那刺客是个厉害的该如何是好?
更关键的是,这孩子受伤还死鸭子嘴硬一犟到底,让底下人瞒着不告诉她!
宋玉薇吃惊,忙将衣服穿上。
离安望了眼一旁盛有淤血的小瓷罐,红着眼看着女儿,想听解释,可她也清楚,女儿是不会老实回答的,索性直接上前,将她衣服扒开,雪白柔嫩的肌肤展露无遗,上面青紫相交的痕迹更是触目惊醒。
这可是他们夫妻两平日里捧着都怕化了的宝贝女儿啊!
尽管极力隐忍,可眼泪还是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
这是宋玉薇最不想看到的场面。
离安将女儿揽进怀里:“我是你母亲!十月怀胎生你下来的母亲!你怎么可以连我也瞒?!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啊!”
宋玉薇沉默不语。
这是她应得的报应,她犯下弥天大罪,受再重的伤,承受再大的痛苦,都是应得的,她没资格获得任何人的垂怜。
离安抹掉眼泪,朝馨月道:“你去,把顾大夫找来。”
馨月领命退出。
望着女儿低头沉默的样子,离安只觉心口一阵抽痛。
“你是镇北王的女儿。”她声音哽咽:“世上顶金贵的一个。没人有伤你的资格,你也没必要为任何人隐瞒罪过,知道吗!”
宋玉薇眼眶发热,“我真没事。伤我的人,我已伤了回去。皇帝伯伯也已经派人去追了。母亲临盆在即,女儿不说是不想母亲为这点小事操心。”说着在原地转了个圈,笑道:“你看女儿这不是挺好?能蹦会跳的。”
离安怔住。
门外传来馨月的声音:“王妃,顾大夫到了。”
宋玉薇忙将衣服系好。
离安回神,嗯了声:“让他去暖暖。”
馨月应声离开,过了好一会,领着个白发苍苍的瘦长老头走进。
顾礼提着医箱向床沿上坐着的镇北王妃行了个礼。
“先生不必见外。”离安望向床上半躺着的女儿,道:“这孩子跟人打架吐血了,您快瞧瞧。”
顾礼应声上前诊断。
顾礼是镇北军中首席大夫,王府上卿。
此趟王妃回京,镇北王刻意将他安排到队伍中随行,就是为了预防万一。
诊断的结果跟宋玉薇所说差不多,除皮肉伤外,就是有点血虚。
可光皮肉伤就已让离安心痛个半死,更何况好好一孩子,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竟得了血虚之症!
饶是顾礼苦口婆心说这并不严重,只需调理数日便可恢复,可她还是很生气,恨不得立马将那刺客抓来活剐了。
顾礼开完药后便离开了。
离安帮着女儿把药涂了,又看着她喝了药,才肯回房休息。
彼时天已经大亮。
闹了一整宿,虽说是大年初一,每人都累得不行,都想趁太皇太后没醒补个觉。
没想还没闭上眼,那头便有人传唤说太皇太后醒来了。
宋玉薇是睡不着了的,很多事压在她心里头,气都难喘,更别说睡觉了,索性直接从床上翻坐起来。
“你这又是做什么?”
好不容易将被窝捂热的黎舟有点崩溃,忙将被子卷上。
“去拜年。”宋玉薇边穿衣服边道。
“拜什么年啊!王妃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么?”
“睡不着。”
“……”
黎舟忽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宋玉薇随从,用不着去做那些请安拜年的礼,笑嘻嘻道:“那我暖好被窝等你回来好了。”
宋玉薇嗯了声:“一会赏零食,给你多带些。”
黎舟一脸兴奋地点点头。
整理完毕,宋玉薇刚出屏风,便看到对间门口站着个瘦弱小身影。
小男孩一脸茫然地盯着她看,身后的房间传来王狗剩震天的呼噜声。
宋玉薇无奈地笑了笑,朝他走去,摸摸脑袋,道:“新年好啊!你也这么早啊!”
小男孩眨眨眼,垂下眼睑,盯着她绣有桃花的桃红绣靴出神。
宋玉薇今天穿的是太皇太后刻意命人为她赶造的新年衣裳,豆绿色牡丹花样马面裙上系着大红平安扣,上身穿着桃红桃花样窄裉袄,外套天青色竹叶纹银狐褂子,胸前挂着个金镶玉平安锁。头发中分,几缕短刘海被放了下来,其余被一丝不苟地梳成双丫髻,以翠玉流苏作为点缀,将整个人映衬得喜庆又活泼。
小男孩穿的还是昨晚那套衣裳,头发因睡了一觉,有些凌乱。
宋玉薇看不过去,便将他拉到梳妆镜前梳理了番。
到正殿的时候,太皇太后已经梳洗完毕准备用早膳了。
冯嬷嬷早已禀明昨晚变故,太皇太后也没指望孩子们这么早起来请安,只道是延迟些也无所谓,无非是一家人吃个饭说会话的事,休息好养足精神才是最要紧的。
没想话音刚落,便听得有人通传,“宜兰郡主到!”
太皇太后很惊讶,可也很高兴,一看到两孩子手牵手走进,便笑呵呵招手唤他们过来,摸摸脑袋连声道好,一人赏了一个大红包。
“太子殿下,昭阳公主到!”
太监报喊声刚落,宋玉苂便携同宋玉萱进来了。
看到彼此,三人皆是惊讶。
宋玉苂受伤不轻,宋玉萱受惊不轻,宋玉薇以为他们娇生惯养,至少得在床上躺几天,没想竟都来了。
宋玉薇跟李惠妃打的时候,兄妹两皆在现场,他们也没料到受了这样重的伤,还吐血了的宋玉薇居然能比他们还早到太皇太后跟前拜年。
惊讶过后,三人相视一笑,算是把过往恩怨抿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