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樱,你去哪了?”一拨出俞皓亮的电话,他马上接起来,焦急使他的音量比平时都大了一两倍。“你知不知道我打了多少通电话呀?担心死了!”
樱樱把手机拿远了一些,直到听不见他的声音。
她再接起来,说,“小亮,对不起,大学同学晚上办的一个研讨会,合作单位的人因为高速路重大事故封闭,赶不到,叫我们几个朋友去救场。我去的太急,手机丢在办公室了,刚回去抽屉里面拿。”
俞皓亮等不及她说话这一通临时编造的话,又哇哇叫起来。
樱樱想,哎,可真是受不了啊。可是换做我也会生气的。算了。
“那你现在在行里吗?我来接你吧。”
“你在哪呢?”
“我在你家楼下呢。灯也没亮。谁知道你去哪了。”他好像又生起气来,“你知不知道下班的时候我各种等你,找你……”
“知道啦。那我现在回去,你进去等吧……”
“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打车很快的。”
“晚上开车不堵,我也很快的。”
樱樱很纳闷,他为什么这么坚持呢。她不由得怀着不愉快的音色再次顶回去,“不用了。我自己打车。”
“你就不能听我的话吗?!”俞皓亮仿佛忍无可忍。
难道这就是他们第一次的争吵吗。那樱樱自然不能让步了。毕竟,她可是争强好胜的冯樱樱啊。
“我为什么要听话?为什么要跟你解释我去哪里了?你是担心我,还是不相信我?还有,那你怎么不说你周六消失了一整天呢?”
“我不是已经解释了么!周六是去看生病的朋友了。”
“什么朋友啊!你又不说清楚。是男,是女,是大朋友还是小朋友,是新朋友还是旧朋友,得的什么病,和谁一起去看望,怎么不说呢?”
“我说啊!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便是!”
“好啊,那你说啊!”
“……说什么?”
“回答我上面的问题!”
俞皓亮沉默了。不知道是在回想,还是不想回答。
冯樱樱早就坐上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见她终于停下了大喊大叫,才敢问她两条回家的主干道,要走哪一条路。
冯樱樱指了指路,又回到电话上。“你怎么不说话了啊?”其实她没想问那么多。但是,吵架么,你说东,我就偏说西,谁指认的快,谁清算得多,谁就能先控制局面。当然,赢不赢,其实跟事实列举的多少没太多关系。
她心里知道,自己玩消失也是迫不得已。而且,看起来,还是得提前安排好。今天的事,就当做一次试验吧,看看他是属于管得多的还是管得少的,容易应付的还是难以糊弄的。
“那你现在到哪里了?”俞皓亮闷闷地问。他大概放弃了争吵。
樱樱想象着,如果他能一口气回答出来以上的问题,大约他就赢了。为什么不回答呢?
不过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周六的时候,他突然上门解释了白天消失的缘由,还带了一束美丽的雏菊。
黄色和浅紫色的小花,包在厚实的牛皮纸上,简单地扎了一条灰色的缎带。樱樱接过花,解开缎带,摊放在餐桌上。她找来一把剪刀,仔细地剪了根部,再一枝一枝的插入装有三分之一的水的花瓶里。
他们依偎在沙发上欣赏了一会儿,好像从那些雏菊的根部生长出一些新的情感,黄色的,浅紫色的。繁复的花朵,过于热烈的生长,往往容易使呆钝的冬天受到惊吓,而这些温柔的简单的花,更容易让人跌入时间的悬崖,爱情的防空洞。
于是樱樱忘记了要问他白天的经历。他们任由那些小的花骨朵儿躲藏和等待,只顾着将枝丫交缠,在黄色和浅紫色的花瓣中间愉快地游戏,填满夜晚的空隙。
想到这里,樱樱便又一次掉进了感觉铺设的陷阱里:明明是掉进了一个坑,但是感觉为她铺设了垫子,绵软如云朵,让人不自主温柔地微笑。
她轻启了唇,仿佛从别的世界里面刚刚回来,“走了一半了。”
他的语调也跟着软化,像某种化学物质发生了作用,想道歉却又开不了口的那种犹豫,“那我等你。”
樱樱把家门密码发过去了。他们就先结束了通话。
家中有一个人等着她。体验不算新奇。她想起了赵佑奇在家里写论文打游戏不出门的一些日子。而她结束完实习还要打扫房间,洗衣服。这些事情她做起来不觉得累。最后都整理完了,靠在床上,与正在打游戏的他相视一笑。
是什么变了呢?现在她再也不想为任何人做这样的事情。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想把赵佑奇赶出去,或者拿着枕头向一整天在家却连桌上的外卖盒子都不收拾掉的赵佑奇使劲砸去。
不知道小亮会不会也变成这样的人。还是说,每一段恋情走到最后,都会变成一种无可奈何?
也许小亮会趁她不在家,四处翻看?幸好,除了笔记本电脑(有密码)和书架上的笔记本(藏得还算隐蔽),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会通过翻东西来刺探她的信息,这样的男人她也不喜欢。于是,出于小心谨慎,冯樱樱努力地回忆上一次坐在书桌前,鼠标和四周物品的位置。
她在小区门口下车。一只脚,两只脚,落在地上后,深夜的凉气自脚踝缓缓追上来。冯樱樱迟缓地走入小区。
有这么一个人,飞快地跑来,拥抱住她,像小孩子一样说,“你怎么才回来呢!”
俞皓亮搂着樱樱回家。她没料到他会在门口等她,虽然她已经不想要这么容易被感动了。
而他不停地道歉,请樱樱不要对他生气。樱樱想,这才是她要的第一次“胜利”。
趁小亮去洗澡,樱樱检查了笔记本电脑和笔记本,好像都没有动过的痕迹。她放了心。
烧好的开水,切好的水果,叠好的衣服,小亮还真的是很殷勤地做着准备。
她走过去抚弄着那些雏菊,似乎是新换过的水。樱樱回到沙发上对着花儿发呆,今天晚上见过的那些女人的面孔此刻才慢慢从脑袋里面一帧一帧地掠过去。
“你洗澡吗?”小亮从浴室走出来,“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累了。”樱樱的拖鞋自然地掉了,她蜷到沙发里。
小亮坐到她身边。轻轻地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和后背。他见过很多次歇斯底里和女人的绝望,虽然他不懂那种感觉,但是由此他比别的男人,更有耐心,更擅长等待。
只是他意识到,喜欢樱樱,让他甚至想要跟踪她,掌控她,让她永远在他的视野里。这样是正确的吗,应该的吗?是因为他是个男性,时刻想主导,还是仅仅是因为,在爱情里面本来就是想完全占有的?
他们都累了。睡下了。过了好久,樱樱突然猫着腰下了床。原来她只是装睡。
她小心地凑到俞皓亮的面前,叫着“小亮,小亮”。见他睡得这样熟,她才安下心,将笔记本电脑抱到床上去。
樱樱早就想好了,既然这串一次性口令摆明了是来钓鱼她的,那她也就必须尽快试一下,让双方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