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樱樱和俞皓亮开始着手收拾和打扫房间。
袁阁走后的房间,其实没有她说得那么乱。客厅基本上是老样子。阳台还留有她没有收的晾着的几件衣服。冯樱樱叠好了拿到次卧,看到被子凌乱地堆在那里,小桌子上堆满了各种纸张和彩色的笔。她想了想,还是停下来帮袁阁整理起来。
那些纸张大部分是一些资料和别人的稿件,袁阁在上面圈圈画画,写了很多自己的笔记。冯樱樱也不知道哪些是有用,哪些是没用的,就给摞到一起,腾出了一点空间。
桌上还散落着几张门卡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些零散的笔。冯樱樱把笔扔进笔筒,然后又打开抽屉,打算把这些卡都归到抽屉里。那些卡片都是纯白色的,看上去全一个样。冯樱樱很好奇,这些卡袁阁要怎么辨认分别是什么用途的?她随手拿起一个,左右翻看着,还是全然看不出来。
收拾完这些,冯樱樱再回到客厅,发现客厅已经被俞皓亮打扫得干干净净,桌面也整洁多了。俞皓亮正在洗手,招呼冯樱樱要不要去买些菜好做午饭吃。他穿着一件绿色的磨毛恤,像春天的草地一样令人舒适。冯樱樱走到他身后,把侧脸和身体沉沉地偎在他身后,像躺在草地上一样轻轻地蹭着。
俞皓亮很喜欢这样的时分。他能感觉到时间有的时候走得很快,有的时候走得很慢,像现在这个时候,就是慢得好像在等一朵花开似的,充满期待又小心翼翼。
有一件事情,他本来还有一点犹豫的。
当他在菜市场看着冯樱樱用食指点着下巴,认真琢磨今天的菜谱时,当她拉着他的手,说这样做这个好不好的时候,当他陪她一起蹲下身子,小心地往袋子里一个个拣着鸡蛋时,他的生活变得色彩丰富,变得饱和。
他能看见自己就像一本薄薄的笔记本,因为樱樱,写满了充满意义的句子,有了被填充和可阅读的厚度。抬头走向车的时候,俞皓亮看见阴天流动的云在快速地推搡着,为他们让出了片刻短暂的蔚蓝。
“要不要绕到附近的林荫道上去走走?”俞皓亮这样向冯樱樱提议。
樱樱说好。
俞皓亮将车停到了一座石板拱桥边。
“我去后备箱找个东西。”
冯樱樱便缓缓踱上桥上石阶。桥下流水,零星花瓣不知何时坠入河流,随波逐流,好像粉色星辰人间游荡。冯樱樱趴在栏杆上,一双眼睛迷茫地注视着流水落花。
水底的石头,绿色青苔,明明能看得清,却又不真切。沉静地看一会儿,桥的倒影,伏在桥上的自己的倒影,渐渐地更清晰了。
冯樱樱想起一句箴言:你在凝视深渊的同时,深渊回以凝视。
到底是谁在看着我,看着我们?
“樱樱,来帮帮忙!”俞皓亮的声音从桥下传来。
听到第二声,冯樱樱才走过来,“怎么了?”她冲着桥下喊。
俞皓亮站在车旁边,无辜地朝着她挥挥手。
“下来吧,帮帮我!这有个情况。”
“什么呀?”冯樱樱轻快地跑起来,一口气冲下来。
汽车的后备箱突然打开了。飞出了粉色,蓝色,白色的几只气球。冯樱樱停下脚步,看着随着后备箱门的角度持续变化,跑出的更多的气球。
老套。
可是气球升空的样子,好自由啊。令人忍不住望向多云的天空。
粉色的红色的黄色的橘色的花铺满了后备箱。一面面可爱的小彩旗垂下来。一只泰迪熊坐在花丛中,黑漆漆的眼睛也看着她。
眼花缭乱。她看向俞皓亮,不知道自己是继续停在原地,还是走进那一片惊喜的花丛。
俞皓亮站的笔直,缓缓走过来。她不由得捂住了脸颊。因为他正在掀开手中的白色笔记本。抄袭了电影里的场景。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
“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为此我很努力,并且将继续努力下去。”
“哪怕我的记忆不完整。”
“但是我会给你完完整整全部的我。”
“像我的生命。”
“爱你。”
“就像爱生命一样。”
“无论何时,何地。”
“和我在一起,好吗?”
“永永远远。”
俞皓亮翻着白色的笔记本,自己都不好意思看冯樱樱的表情。是翻太快了吗?她看清楚了吗?还是她已经不想读下去了?他尴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唉,早知道,不学这个了。
终于翻完了。他终于可以看樱樱的表情了。现在她可以嘲笑他的老套了。
冯樱樱笑得东倒西歪。也不过是突如其来的感动。“哪怕我的记忆不完整”,她虽然捂着脸颊,但心情已经变得严肃。
看到那句“爱你就像爱生命”,心里一阵酸楚,说不清这心情,是廉价还是真心的感动。
再一次停格的“永远永远”。冯樱樱记起了那令她落泪的老爷爷老奶奶的故事。在想象中变得耀眼的真的美好。
他们慢慢地走到一起。倚靠着后备箱。俞皓亮拿起那只泰迪熊,捧到冯樱樱面前。泰迪熊的怀里是一只小小的正方形的盒子。
冯樱樱紧张极了。
誓言的时刻就这么快的到来了吗?
她很想捂住这只盒子。希望今天就到此为止。就接受真爱至上式告白,接受气球像小孩子天真的愿望一样飞升空中寻找永远,就这样,好吗?
她迟疑。而他什么也不知道。
优美的环形。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光芒。盒子打开的一瞬间,俞皓亮紧张地抖动了。冯樱樱只看了一眼。双眼直视俞皓亮。
说点什么吧。说点什么吧。
俞皓亮的另一只手按住大腿外侧,这条腿跪了下去。
“和我永远在一起吧。我会努力让你幸福。”
冯樱樱拿走了戒指盒。合上了。
“你起来吧。”她的声音像静静的水流。令俞皓亮不安。
“你答应了吗?”
冯樱樱把戒指盒放回泰迪熊的怀里。捧起一束粉色玫瑰,深深地嗅了一回。
这一车的花是为了她盛开吗?还是为了美的徒劳?她突然觉得,像是跳进了刚才那条花瓣飘零的涓涓河流,缓缓沉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