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一阵唏嘘,不论是敬佩他,还是鄙夷他。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武观是大荒中不世出的英雄。
姒庚金叹道:“哎,若是当年武观胜了,说不定也不会让妘寒浞这种奸贼夺得天下。”
“勿要胡说!”姒始生出言呵斥,语气极为严厉。后来大夏失国,就是从姒太康开始的。姒庚金知道在场都是大夏的臣子,自己这一番话恐怕要惹来非议了。
风易听完自己祖父的一段往事,心中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
伯靡朝风易看过来,眼神复杂,缓缓道:“你既是姑慕国人,若是真的能证明有夏后氏血脉,那你身为武观之孙的身份,便不容怀疑。”
一旁姒无疆也急忙附和道:“就是,就是。寡人认为,当今天下被歹人占据了。武观以前虽是叛徒,但也是大夏血脉。你如果真是他的孙子,一定会吓得妘寒浞寝食难安的。”说罢一阵喜色。
姒庚金闻言小声道:“他倒也说了句实话。”
又有人道:“丹彤国主所言甚是。寒国千方百计灭了夏后氏全族,就是害怕大荒部落以大夏为旗号,发动叛乱。如今突然冒出一个大夏子孙,我们当奉其为主,一起举事。”
姒无疆听到要奉风易为主,脸色一变,突然想起一开始对他的诸多不礼貌的地方,心底一阵害怕。
周围昆吾臣子你一言我一语,一个个都是兴奋异常。
正当这时,伯靡突然朝女艾道:“女艾姑娘,不是我不相信你。但你说这少年是武观之孙,可有凭证?”
女艾淡淡道:“当然有。”
风易和她对视一眼,心中生出几分犹豫来。他之前虽然从女艾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毕竟不了解其中的分量。
今日看到昆吾臣子的神色,才知道自己这个大夏嫡系子孙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自己这一步踏出去,恐怕就再也收不回来了。即使自己想后悔,也不能再仅凭着自己一人的性子。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他想起了远在东方的虞沫……想起了绝代芳华的羽兮,想起了自己心中曾经的愿望……脑中一片迷蒙,仿佛陷入混沌之中。
突的一声炸响,他又想起了都广之野上的连绵火光,在那草丛中的无边坟茔,上面盘绕着幽幽的冥火。又想起了虞渊上空那密密麻麻的寒国飞骑,山下海上的无尽战舰……
正胡思乱想间,忽的有一个声音传到自己耳朵中:“风兄弟,一路走来,你都是慷慨激昂,这时候不会是怕了吧?”
风易回过神来,正对上所有人的目光,他挺胸上前,笑道:“谁怕了?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怕字为何物呢?”
姒庚金拍手笑道:“说的好。”
风易朝伯靡鞠了一躬,朗声道:“昆吾国主,想要证明在下的身份,就靠这个……”
说罢他右掌猛地运灵,向上托起。一点小小的光华在掌心汇聚,不断环绕,发出嗡嗡嗡的鸣叫,仿佛封印了一只不世出的灵兽一般。
随着他口中不断念出法诀,那光华疾速增大,霞光万道,不断激射。渐渐化作了一樽小鼎,三足三耳,颜色古朴,但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周围每一个人都能感知到。
众人目瞪口呆,都隐隐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但那个名字再喉咙中,就是说不出来。
过了半晌,伯靡道:“太……太乙鼎,位居九鼎中央,有统领其余八鼎之能。你……你是怎么得到的?”
风易微微一笑,将那日都广之野上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伯靡等人听得心神剧跳,震惊无比。片刻后,姒庚金道:“风兄弟,多亏你了。要不然这太乙鼎可要落入妘寒希那只小狐狸手中了。”
女艾环视一周,声音如锐利的兵刃,直插入每一个人的心头。
“若非大夏之精纯血脉,绝对无法将九鼎融合自身。你们还有什么怀疑的吗?”
伯靡沉默不语,须臾后,突的躬身拜道:“属下昆吾国主伯靡,拜见少主。”
众人见他突然这样,一时反应不过来。那姒无疆生怕风易记恨他,也急忙拜道:“臣丹彤国主姒无疆,拜……拜见少主。”
其余昆吾臣子更是忙不迭的跟在后面,齐声称颂。
风易自小就是平民身份,被人呼来喝去,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待见到连姒始生、姒庚金两人都要拜下来时,他急忙走上前,正要扶起他们。
却被女艾一把抓住,风易一时愕然,不过片刻,他便明白了女艾的意图。
大夏的那些部族各自为战,互相不容,说明心已经不在一处了。要想镇服他们,必须拿出大夏王室的威仪出来。
但风易虽然明白,却无论如何也感觉到别扭。
过了片刻,他还是上前扶起了伯靡,朝众人笑道:“诸位请起,诸位都是大夏的肱骨之臣,这样的大礼我怎么担当得起?”
伯靡起身,还是恭声道:“国之礼数,万万不能缺。”
姒庚金也觉得别扭,一时碍于国主和大哥,不好说出来。此刻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拍在风易的肩上,道:“风兄,自从遇见你,我就一直被你压过一头。今日你成了少主,看来以后我想翻身,可太难了。”
风易哈哈大笑:“二侯爷太谦虚了,在拈花惹草,自命风流上面,我永远也不及你啊。”
姒庚金闻言大喜:“知我者,风兄也!”
众人见这位少主平易近人,毫无架子,也是大为欢喜。
此时此刻,唯有伯靡似乎还有心事,风易神识敏锐,看在眼中,不由问道:“国主,可还有疑问?”
伯靡缓缓道:“少主,你身份太过奇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此刻在座的都是我的心腹,自然毫不怀疑,但若是传到其余天杞国、辛夷国、无冥国、赤缯国等,他们一定不会承认。”
风易知道伯靡下面还有话,急忙拱手道:“国主教我。”
伯靡道:“首先,以后你的身份不是武观之孙,而是姒相之子少康。”
风易闻言大惊:“少康?这不是在都广之野上死去的那个大夏王子吗?”
正思虑时,姒始生沉声道:“国主此计大妙。”
姒庚金也笑道:“妙啊,这样一来,一定会少了许多质疑声音。”
风易看了女艾一眼,点头道:“一切听国主的。”一旁的昆吾臣子齐声道:“我等拜见少康少主。”那姒无疆嘟囔一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女艾身形一闪,来到他的身边,玄阴离合刺发出耀眼的寒光,伴随着一道冰冷的声音:“丹彤国主,若是风易的真实身份传出去,我唯你是问。”
姒无疆极其惧怕她,急忙点头,道:“是,是。绝不会的。”
风易一阵好笑,又听伯靡道:“其次,昆吾国中还有五位长老,他们醉心于铸造秘术,很少见人。但当年也正是他们,我和其余各位国主才能逃出帝丘。所以要昭告少主的身份,还需要他们的首肯。”
风易闻言点头,道:“那是自然。”
却听姒庚金皱眉道:“那可难办了,那五个长老顽固的很,当初少康身亡的消息传来后,他们更是心灰意冷,潜心在铸剑房,再也不见人。想要说服他们,可不容易。”
姒始生道:“那也未必,这九鼎就是昆吾一族铸造的,他们见到九鼎,自然就认识。”
风易闻言,心中一阵忐忑。
伯靡吩咐左右,让他们去请五位长老。众人在殿中等待,过了许久,去请长老的那人又跑回来,道:“回禀国主,长老们一句话也不说,属下求了好久,他们才说,让这个假冒少主的人去铸剑山中见他们。”
姒无疆闻言假装一怒,道:“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如此对待少主?”
众昆吾臣子现出一阵为难之色,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
风易思虑片刻,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铸剑山吧。五位长老是大夏的功臣,我也应该去拜见的。”
女艾立即道:“我与你一起去。”
伯靡将姒始生、姒庚金两人唤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过了片刻,伯靡道:“让他二人前方带路。”
姒始生默然不语,姒庚金却笑道:“正好,我也好久没去拜会五位长老了。”
风易笑着点点头,跟着两位侯爷,走出天池宫,沿着宫门的一条大道,朝东南便走去。
很快,宽阔的城中大道变得狭窄,四周的参天树木也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变得黝黑的山石,崎岖的小道。
又过片刻,小道走到尽头,却现出一个狭小的山洞,洞中传来阵阵热浪,灰尘扑鼻。
若是常人,到达这里,已经是喘不过气来了。但风易等人都是修灵人士,擅长呼吸吐纳术,纵是在水底也是淡定自若,又何况这里?
而且风易身负太乙鼎和天子九歌,神识敏锐之极,隐隐的察觉到洞中有无数强大的灵力,只是极为分散,没有聚合。
风易心中好奇惊讶,一步一步的跟着走进去,穿过一道道或宽或窄的走廊,越过无数凸起的巨石,或是凹下去的洞坑。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团火光将四周照耀得彤红,前方现出一个巨大的火炉。虽说是火炉,但炉子本身却是天然的岩石,足足有百丈之高,其中的火浪滔天,呈橘红、青紫色,竟然比姒庚金的赤霄剑还要强上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