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晏知她心中有气,也跟着放下碗筷。
萧宝凝也知他看着清瘦,却是实打实的结实。不过她仍想着让他能多吃一点,便噘着嘴道:“你吃你的。”
谢辞晏端了两杯香茶来,递给她一杯,自己也含了漱口。
他道:“宝凝难伺候,为夫若继续吃下去,岂不是给宝凝机会发作?”
萧宝凝被猜中了心思,有些抹不开脸。
谢辞晏将手伸到她跟前:“不能坐着,便一起走走,消化一下。”
萧宝凝坐卧皆难受,听他此言,便点点头,极其自然地将自己的手放进他手中。
谢府中人远远瞧见二公子与他的郡主夫人,知公子不爱与人接触,便也未敢上前行礼。只望着这对璧人偷偷赞叹:“郡主天姿,公子无双,果然登对。”
又见公子带郡主到了池塘,公子拿起钓竿,不一会儿便给她钓上两条鲤鱼来,惹得郡主不停娇笑叫好。
这下连阿梨也感慨:真如胡大家所说,他俩互补,合该在一起。
萧宝凝看着谢辞晏钓上来的三色鲤鱼,心头的郁闷一扫而光。她逗弄着游鱼,心里却想着,爹爹、小爹爹和老师看得准,如果谢辞晏一直这样待她,这么着过下去的确也还不错。
她脑中闪过一座赏花楼。
萧宝凝摇了摇头,将赏花楼的影子从她印象中甩去。
谢辞晏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她,见她神情有一瞬的落寞,却并未开口,又为她钓上一条鱼来。
“夫君真是厉害!”萧宝凝眉眼亮了起来,往他那边探了探身子。毕竟她没什么耐心,从未钓起过一条鱼。
谢辞晏一挑眉,容颜如春水破冰,颇有些自豪。
二人在池塘边玩了会儿,萧宝凝吹风吹得有些头痛。
她想起谢辞晏一早被老师脱了外袍罚跪,便问:“你今儿睡了几个时辰?”
谢辞晏牵着她正要回去,随口道:“我未曾休息。”
萧宝凝惊到:“怎么不睡?你疯了?”随即又想到他身上鞭痕好像还未处理。
她身子一顿,只觉得自己这个夫人做得实在是有些失败。
谢辞晏收了钓竿,一手拎着桶,一手牵着她回藏珠院。
他淡声道:“我夜里也时常醒,不碍事的。”
萧宝凝看着即将垂下的暮色,想着眼前这年轻权臣,也有除不掉的心病罢。
回了明珠楼,萧宝凝命人将谢辞晏钓上来的三条锦鲤养好了。
“这可是夫君亲自钓的。”萧宝凝对仆从道,“看好了,莫要让膳房拿去炖了。”
谢辞晏笑到:“你不爱鱼虾荤腥,我早便吩咐下去,不做这些个水产。”
萧宝凝把玩着纨扇,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水盈盈杏眼与他浓墨眸子对上,二人相顾,一时不言。
沈鸢取来伤药放到他们跟前,见他们二人正眉目传情,便带上门,与其余人等一同退下了。
萧宝凝褪下谢辞晏裘衣,又要帮他褪下薄衫,却见衣服和伤口已经结痂在一起。
她不敢下手,正犹豫着。谢辞晏一把将薄衫褪下。
他皮肤与萧宝凝一样,都是养尊处优的细白。身躯并不似宇文晗那般魁梧强健,却结实矫健。萧宝凝不喜留指甲,昨夜欢好之时给他留下了几处紫青掐狠,衬着他背上的鞭痕,看起来倒有些可怖。
随着他的动作,伤痕处又裂开来,开始往外渗血。
胡瑜砚是真的下了狠手,打在他后背六鞭。
萧宝凝拿了帕子沾湿替他清理了一番,中间有心想要报复,狠狠按了几下。
再看谢辞晏,只长睫忽闪了数下,眉头都没皱一下,毫无反应。
夕阳透过窗棂,阴影打在青年斑驳却笔直的背上,旁边是他的新婚妻子,正捻了药膏来替他上药。
青年抬起头,看着妻子覆盖着大片睫毛阴影的娇艳的容颜,抬手抚了上去。
二人对视,一个眼神似海,一个娇怯如水。
青年用眼神蛊惑着妻子——也可能是被蛊惑的那一个,总之结果不会变。
他按住了她的后脑,薄唇随之贴上了她的嘴角,吮吸着柔软甜蜜的朱唇。
浑浑噩噩的萧宝凝推搡着他,口中溢出破碎的声音:“…不行…还痛着呢…”
谢辞晏轻轻舔了下她的嘴角:“不做。”
食髓知味的新婚夫妇又在一处耳鬓厮磨了好些会儿,直到用晚膳方将伤药涂抹了好。
他俩中午因萧宝凝闹别扭,都没怎么吃,于是晚上萧宝凝多用了一会儿餐,只依旧是斜卧在榻上罢了。
饭毕洗漱后,萧宝凝抚着肚子站起身打算走走。
谢辞晏拿了袍子来给她披上,带她去了明珠楼后自己的书斋。
夫妇二人师出同门,喜好也出奇地一致。除却兵法某论外,更好杂学游记。
萧宝凝用帕子托着本《西行记》,边读边道:“‘万里欲行沙漠外,三春遽别海山遥’…我自小便盼着去大漠,也不知今生能否有那个机遇了。”
谢辞晏凤眼一挑:“我以为夫人会喜欢‘河曲盘桓赏素秋’,没想到…”
萧宝凝瞪着他:“没想到什么?”
谢辞晏欺身耳语:“没想到昨夜里张牙舞爪的小兔子竟有这般胸怀…”
他声如鸣玉,惹得她双颊飞上两朵红云。
萧宝凝咳了一声,红着脸轻声道:“谢大人在朝上可也是这样戏弄朝臣的?”
谢辞晏笑了一下,又从架上拿出一本博物志放到她跟前。
“那可不一样,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一副要被气死的样子。”谢辞晏站在她身侧,二人细白的手指碰在了一处,随即小手被大手扣住。
萧宝凝道:“书中自有颜如玉,谢大人不去书中找那颜如玉,却看我这红粉骷髅?”
谢辞晏摩挲着她的手指:“我已有了‘明珠’,那颜如玉不要也罢。”
二人说着又要腻在一处,却听谢怀在书楼外求见。
萧宝凝挣脱了谢辞晏的手,一个闪身藏进了里面的书架后。
谢怀已有一日未见主人,今日若非有事,他是断断不敢来禀报的。
他拱手道:“公子,宇文献亲兵已抵达四里山,我暗中加派了人手,等公子一声令下便可收网。”
谢辞晏的眼角扫过萧宝凝隐匿的书架处,见她裙角阴影款摆。
他神色如常,低声道:“我知晓了。”
谢怀又道:“宫中暗线来报,东宫妃预产期约在三月初。”
文惜?
萧宝凝瞳孔一缩。
谢辞晏要对东宫下手?
她贴近了书架,附耳倾听。
谢辞晏声音泠泠,听不出喜怒:“派人看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