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蒙毅明日就要到了,他相信,这个亦师亦友的太尉会教会自己一些东西的。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口,忽然窗边一阵响动,好似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一般,顿时引起了扶苏的警觉。
虽然驿馆里面住着的和门外守卫着的还是有不少自己麾下的侍卫的,但是毕竟这是在人家任嚣的地界上,之前在咸阳城的郊外都能遭受到刺杀的扶苏明白,这里面肯定是可能会有危险存在的。
所以每一个夜里,扶苏都倍加留心,他并不是怕死,而是知道自己要是活生生的被不知道啥人刺杀死在这驿馆里面了,那不得不说会让大秦在这南海郡里面威严扫地。
于是乎,扶苏直接就从榻上翻了下去,并未发出什么声响,而是一骨碌到了之前响声所发出来的地方。
借着窗外残缺的月光往地下一看,嬴高发现的确是有一个物件从窗外掉到了屋中。
这个地方,这个时辰要说是谁一不小心掉进来的,扶苏可是不信的,而且这要是一般人接近了自己的窗外,那早就被外面的侍卫给发现了。
一伸手将那物件拿在自己的手里,扶苏发觉那是一小段竹简,就着照射进窗子的月光,扶苏向那竹简上看去,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小字:吴芮已至番禺,今夜刺杀公子。
扶苏一看这几个小字,眉毛就是一抖,但是他并没有因为这片竹简的到来而有什么惊慌,因为他知道,这里面还是有人帮助自己的,暗藏在敌人里面的自己人,加上再有几个时辰就要到了番禺县城中的蒙毅,自己还真就没啥好怕的。
扶苏收起了竹简,依然是慢慢悠悠的回到了床榻之上,就好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样一来,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到了这一夜之中所有人都睡得最是深沉的时候。
驿馆外围巡逻的大秦将士虽说依旧是在努力的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但是却一个个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几个伸手矫捷的黑影从他们的身后直接闪到了驿馆墙外的阴影之下,而后一纵身跳上了驿馆的围墙,之后消失在了驿馆中的黑暗里面。
南海郡的驿馆,在扶苏到来之前那就跟废弃的没有什么区别,其他的郡县离着这那都是十万八千里呢,哪里有人因为大秦的官家之事到这里来。
所以这儿除了扶苏住之外,还真就没有别人,起初按照任嚣的说法那是他为了扶苏的安全把这里给清了。
但是要让扶苏看的话,这么一整反倒是让他的危险系数大大的增强了,这偌大的一个驿馆里面就住着他老哥一个,真要是有个刺客啥的,可不是进来都不用分辨,直接下手就完事了嘛。
而现如今,显然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虽说这个时辰驿馆的每一个房间里面都是漆黑的一大片,但是翻墙进了驿馆里面的那一小队黑衣人早就知道了扶苏所在的房间。
所以这几个高手那是直奔主题,扶苏门外的护卫压根就没有发现隐藏在黑暗中的他们,他们就已经到了扶苏所在屋子的屋门之外。
依旧是悄无声息,一个个的黑影在月光的阴影里到了扶苏的屋中,已然是借着那枚残破的月光,他们隐约看到扶苏的床榻上正是一个人形,不过背对着他们的方向,身上裹着一层被子。
当然,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所以他们从来不会注意一些细节,比如说现如今番禺的屋中那是闷热又潮湿,所有人睡觉的时候都恨不能赤身露体,几乎没人会像现在的这个扶苏这样直接把整个被子都盖在自己的身上,在这个季节那被子里面可是几乎都能拧出水来。
为了不发出声响,这些人压根就没随身携带长兵刃,进入屋中之后,各自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青铜短刃,一个跨步到了床榻跟前,那是二话不说,直接举刀就刺。
噗!噗!噗!
这一声又一声的声音刚发出来,这几人可就感觉到不对了,他们是杀过人的。真正的刀子进入人身体之后的声音绝对跟这是不一样的。
纷纷对视了一眼,他们不约而同的掀开了被子,往下一看,之间那被子下面不过是一大堆的破布,被人摆成了一个人形罢了。
“有诈!”
其中一人连忙说出这么俩字,之后一摆手,众人直接向门窗的方向而去,想要夺门而出,毕竟他们干的那都是一锤子买卖,成了就是成了,要是没成的话,那肯定就是被别人给发现了。
没等他们挪动几步呢,房门洞然打开,一个个明晃晃的火把直接将这间不大的屋子照的通亮,接着,每一个能逃出去的出口都站上了人……
“太尉,扶苏公子遣某前来告知,吴芮已然到了番禺县城中,怕是会在今夜煽动任嚣反秦,并且扶苏公子已然得了消息,今夜会有人对其进行刺杀,虽公子已然有了打算,但太尉也应早做准备,争取早些时候到达番禺县中,不然一旦任嚣被那吴芮说动,铁了心反秦,不但扶苏公子危矣,太尉亦是危矣啊!”
“竟然此事?全速前进,尽快赶往番禺!”
吴芮之前跟着跑到了北边,蒙毅是知道的,但他也万万没想到,这厮竟然会直接就到了番禺来想要煽动任嚣反秦,这万一要是任嚣本来就在那摇摆不定的被吴芮给忽悠住了,那这南海可就麻烦了。
虽然知道自己带的人马也是不多,但是蒙毅首先想到的却是扶苏的安危,他只知道要是自己让扶苏折损在这,这个阴影估摸着这辈子都抹不掉了。
“郡守,对那扶苏的刺杀……失败了。”
“啊?吴芮这厮不是再三保证此事定然会成功吗?”
当自己的属下把这个消息告知自己的时候,任嚣直接站起身来,对于吴芮,恨得是牙根直痒痒,心说你这厮牛皮吹得当真是响当当的,但是到头来却是干啥啥不行,这回人家蒙毅也要到了,怕是就留你不得了。
“吴芮这厮现在何处?还不速速将其找来!”
“郡守,刺杀扶苏失败的消息传来之后那吴芮就不知去向,属下在暂时安置其的府中遍寻不到,而如今那些刺客据说已然被扶苏麾下的侍卫捉拿,正欲送到郡守府中让郡守处置。”
显然,吴芮这老小子计划没达成跑了,这一下子可算是把任嚣可撂在这了,扶苏也不是泥人,你大晚上的在南海郡郡治的番禺县的驿馆里面竟然让刺客给刺杀了,这个事说白了那就是你这个地头蛇的责任啊。
任嚣知道不管怎么样,这一次自己还是要见扶苏一面的,不然的话很可能到最后人家吴芮的确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直接跑了,但是自己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在这个当口,已然是让任嚣恨得牙根直痒痒的吴芮正在番禺县城里面一处不知道闲置了多久的民宅里面,他旁边站着的,除了英布之外就还剩下十几个人了。
“为何会刺杀那扶苏失败?”
吴芮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能滴出水来一般,显然,自己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跋涉才到了这儿,只要这个刺杀扶苏的事儿自己办成了,那么任嚣就是一个不得不反秦的局面,而且到最后,显然是任嚣已经默许了自己的行为,而且将扶苏所住的具体位置都告知了自己。
吴芮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他今日才刚刚赶到番禺,扶苏万万是不会知道的。
“那扶苏已然是有了准备,我远远看去,番君所遣的弟兄才刚刚到了屋内便被屋外早已经埋伏好的秦兵团团围住,这才失了手。”
“那扶苏竟然早就知道这刺杀之事?”这么个结果,更是让吴芮相当的窝火,这临时跟任嚣决定的事儿,怎么就能让扶苏给知道了呢?
“莫非……是那任嚣并不想反秦,故而这般戏耍于我等?”站在吴芮身边的英布这个时候试探的问道。
“那任嚣若无反秦之心,当我等出现在番禺城门外的那一刻这厮就会将我等拿下献给那扶苏,岂能冒着被扶苏知晓的风险在府中与我等相见?此事出了纰漏,当与任嚣无关。”
“若是番君使某前去刺杀那扶苏,纵然是被团团围住,但凡那扶苏在场,某也能在众军之中取了这厮的性命!”
英布没成想吴芮到这个时候了那思维还是如此的缜密,赶紧转移了话题,要不然任凭吴芮这么分析下去的话,保不齐啥时候就能分析到自己的头上来,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可就是鸡飞蛋打的局面了。
“事已至此,南海郡中,怕是不会再有作为了,任嚣那厮锐气已失,又深知自己得了咸阳的关注,怕是不会死心塌地的反秦了……”
“那不知番君下一步的打算……”
“唯今之计,也只剩下那一条路了。”
跟在吴芮的身边那么长时间,英布当然能猜出来那最后一条路到底是哪一条路,至此,吴芮这个家伙在英布眼里当真是一丁点的神秘感都没了,英布知道,自己的这次潜伏任务应该是快要可以收尾了,这最后的一步,还真就得看自己的能耐了。
英布知道,自己在这个夜里做出的这件看似十分简单的小事儿,应该是足以抵消自己在赵地的时候给韩信麾下造成近万人马损失的事了。
要是自己没有跟着吴芮到了这南海郡,他还真就不会知道任嚣到底有啥花花肠子,扶苏的性命怕是也保不住了,这要是吴芮的计划直接成功了的话,正在赶往这里的蒙毅来了估计也是送命,南海郡的三十万大军将会成为大秦之后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心腹大患。
而现在,这些都在自己的一片小小的竹简扔进扶苏所在的屋中之后得到了解决。英布虽然也想深藏功与名,但是想到自己做出的这个壮举,心里还是不由得满是兴奋之情。
“既然如此,不知番君想要何时启程?”
“此番失败,任嚣对于我等已然失去了信心,今夜需得出了这番禺县城,不然的话,便是危局!”
英布一听这话心说你这厮对形势判断的倒是十分贴切哈,但是这回,哥哥我可不能在跟着你来回的转悠了。
“既然如此,那便让英布带着番君启程吧!”说着话,英布一步步的走近了脸上还依然满是愁容的吴芮……
这个时候,原本距离百姓们起身劳作还有一个来时辰的时间,但是番禺县的郡守府里面那可是相当的热闹。
扶苏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已经是到了任嚣的府中,院子里面跪着五花大绑的四个黑衣人。
此时的扶苏正在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面前来来回回踱步的任嚣,脸色虽然已然是一副平淡之色,但是从微微苍白的面相看来,扶苏这一次显然是也没啥好气。
“公子,你且在我这府中歇息片刻,我定会将这四人的嘴巴撬开!早知吴芮这厮混进了我番禺城中,却不知这厮竟敢对公子行此毒手,嚣已然派了众多将士在城中搜寻,定会为公子寻得那任嚣!”
“哦?看郡守的行动,想来是这急病竟然在这两三日之间有了好转?”
“这……托公子的福,那日公子离去之后,嚣一心想回咸阳,这身体竟在昨日稍有好转……”
一边说着话,任嚣一边慢慢的放缓了自己的行走速度,刚才明明是健步如飞,现如今已然是有点趔趄了……
“我若是在郡守的府中再遇了刺,郡守岂不是脱不了干系了,这等事,郡守还是要思虑清楚才好,那吴芮是混入了城中还是被这城中之人放入,郡守怕是心知肚明吧?若是郡守当真想要了扶苏性命,此时便可,又何用假借吴芮之手?”
任嚣万万没想到,扶苏竟然把事情说的这么直白,心说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