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草草的结尾了,并没有什么波澜壮阔,也一点都不跌宕起伏。
符苓因为大脑受伤,昏迷了整整一天,醒来后也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阳光倚着窗口的一角照进了蓝色的临时病房中,符苓躺在床上,双手将一个本子举得老高,眼睛一直盯着本子上的画看。
黑色的海豚和梦幻多彩的海洋,让她下意识的认为这是一副某人自己构想的画,但是画中的一切却又有着浓厚的写实风,而且看久了就真的像是写实一样。这样一来,又更像某人在户外写生。
但最令符苓疑惑的是...
“...这是谁画的呢?”
她是清楚的记得自己跟凯尔一起来到满是男天使的星球找灵感,然后第一天晚上是遇到了一个很丑陋的天狼星人,不过那天狼星人很快就变成了带点白色的有些威猛的样子了。
然后还有什么?斯~晚饭好像吃的是海豚,还是一堆人在凯尔家吃的,围着一张大木桌。
之后还有很多记忆,基本符苓只要动动脑就都能让记忆浮现在脑海中,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这几天过的有些怪怪的,就比如说现在...她记得自己大概是因为头疼而躺在这的,但具体是为什么头疼又有点记不清了。
“真奇怪...”
“什么真奇怪?”推门而进的凯尔手里端着一叠水果,她走到病床边,将一匹椅子拉到身后,坐下的同时手里的果盘也放在了床头符苓能够轻松够到的架子上。
水果的表皮上都留有晶莹的小水珠,一两点的,沿着弧线缓缓向下流去。
随手拿起一个类似苹果的红果子,凯尔“咔”的啃了一口,然后看着符苓悬在半空中的左手。
又看了眼符苓,两双宝蓝色的眼睛同时的眨了眨。
“怎么了?”
“没什么...”尴尬的将伸向凯尔的手转了个方向,从果盘里摸了一个水果就拿到嘴边啃。
还没等符苓尝出味道,就听到凯尔说:“你那幅画画完了啊,给我看看吧。”
将手里的画递给凯尔,在后者认真欣赏的时候,符苓不确定的问:“这...是我画的吗?”
“那还能是我啊?先前你不是还把画给我看过一遍吗,那时候这个黑色的海豚还没有上色,你忘记了?”
“嗯,好像是这样。”
“什么叫好像?符苓,你该不会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被人当着面这样说,符苓的脸色也不由的变坏了一些。
——你礼貌吗?
将画又从凯尔的手里拿了回来,符苓一把将其丢进了微虫洞,准备暂时不去理会那幅画。
凯尔耸了耸肩,又咬了一口水果,在咀嚼声和吞咽声都消失后,她又向符苓问:“接下来你是准备留在这里吗?”
“留在这,为什么?”
“先前你不是说...”
凯尔眯着眼睛盯了符苓三秒,在后者露出不解的表情时,她摇了摇头。
“原来你只是说说啊,是我当真了。”
——我说了什么啊?
还没等符苓去问凯尔,后者又继续道:“那我现在就去准备一下,看你这么精神的样子,直接上午就可以回去,午饭就在船上吃了。
哦对,你是准备去哪?天城还是...”
“天城。”
“那我现在就去准备了,你要是没事了,也可以起来走走。”
说完,凯尔就叼着半个果子站起来,转身要走的时候,左手还向果盘里又拿了一个果子,小步朝着门外走去。
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符苓在房间里继续思考人生——发生了什么?我说过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而且除此以外,符苓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她却又想不起来了。
......
金黄色的沙滩上,背靠着椰子树坐下的两人望着远处起起落落的浪潮,各自的心里都有各自的想法。
“你的寿命本来就已经快要到头了,又强行激发一次细胞的生长,虽然万幸癌细胞并没有在短时间内扩散到全身,但是你现在的样子——”
“——活不长了,我知道,本来就没准备活着,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实力不够,最后居然还给殿下添了麻烦。”
如果不是他最后那一下的话,凯尔是能够活捉敌人的。
“但如果让你再选一次的话...”
“呵、大人,有些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就改变的。我应该没有跟您讲过吧,我们三兄弟,从出生就不被其他人待见,因为对于天狼星人来说,我是孤僻的巨狼一族,而在巨狼一族中,我也被视为异类。
从出生开始,我们三兄弟就必须互相照顾,后来长大了尤为如此。
父亲曾说过,我们三兄弟就是对方活下去的理由,而现在我已然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了。
冰封也好、基因改造也罢,对我们天狼星人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事物。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大人看开点就好。
而且就算我不在了,您也应该还有需要奉献一身去跟随的人。”
阿丘行说着,抬起了自己的已经雪白的右臂指向远处海中的一处说:“如果我和弟弟算是海浪的话,那大人你就应该是那礁石;在千年万年之中不断的见识并接触到新的海浪,并看着他们起起落落。
既然是如此永恒的存在,就不要为了一闪而过的我们而浪费太多的感情。
长生从来都是一种痛苦,因为要体会各种生离死别...我没有大哥沉稳,没有老三勇敢,所以这种痛苦我是承受不住的。”
“你也...要走了吗?”
明明只是面无表情的机械,但是阿丘行却从米迦勒的脸上看出了悲伤...
如果说凯尔是米迦勒一辈子要跟随的殿下,那阿丘行就是米迦勒一辈子都难遇到的朋友。
两千年的相处早已让他们之间接下了浓厚的友谊,即便这友谊之间有着许多的距离,但的的确确是米迦勒从未感受到的感觉。
不同于在凯尔身边的那种喜悦与幸福,米迦勒与阿丘行兄弟相处的时候仅仅是决定很自然而已。
而就是这种自然,填满了他两千年生活的空洞。
在这两千年里,他不是一个跟机器一样的,每日固定了行程,日复一日的过着全世界只能看到自己的枯燥生活。
与其相反,他的每一天都过的异常充实,早上起来首先不是去靠着机器制作食物,而是在没建多大的卫生间里跟老三抢着水池。
早餐虽然不怎么标准,但却异常的丰盛,而且老二的厨艺十分的高,每天早上也都会换着花样去变。
然后就是研究的一天,等到晚上回来,就会被扛着渔具的老三强行拉到海边钓鱼,但常常都是老三在唠嗑,他在专心听,而那吃了鱼钩上饵食的鱼也在两人不知不觉中偷偷的溜走,等到老三拉杆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光溜溜的鱼钩。
就是这样平淡的日子,米迦勒持续了两千年。
事实上,他们三人都拥有强大的力量,本不该这样平平淡淡的渡过两千年的,至少,他们应该去战斗一下的,否则的话,不就是浪费了自身的力量吗?
但实际是,米迦勒十分喜爱这样的生活,如果是这样的生活来日复一日的重复的话,他并不会感到枯燥。
只是...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日子了。
沙沙。
抓起一把沙子倒在手心里,左右手反复倒了两遍,阿丘行咽下一口腥红。
他身上的白色愈来愈多了,那是癌变的影响,也是他生命即将到头的号角。
而就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又看了米迦勒一眼。
那一眼并不长,或许连三秒都没有,但是里面却蕴含着丰富的情绪,其中最多的莫过于歉意。
“阿丘行……”
“对不起,”没有让米迦勒开口他露出抱歉表情说:
“又要让你一个人留下了...”
“阿丘行…”
“永别了。”
砰——
随着倒地的一声轻响,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寂静了。
远处的海浪也终于不再涌起,唯有那万年不变的礁石还孤单的伫立在海面上,不论白天还是黑夜,他都不会再有什么浪花陪伴了。
米迦勒仰头嗤笑着。
他在庆幸,庆幸自己成为机械生命体;因为这样他就没有了泪腺,也就不会表达什么悲伤。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连悲伤都无法表达的自己,似乎……并不会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