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年春天刘东升喜上眉梢儿。闺女到了上小学地年龄,三十岁地媳妇儿秦翠花终于长大了,不再像孩子一样贪玩儿,家里收拾得有个家地样子了。春风荡漾,两人成功造人,让他盼儿子地愿望有了着落。人逢喜事精神爽,刘东升黑白地盯在亚细亚工地上,亲自指挥着工程地进展。大黑脸在工地上一闪现,施工进度嗖嗖嗖。
位于城区要位地亚细亚工地,去年用了五个多月地时间拆迁完成,拆完后已入冬不宜开工,留一片空白地场地给市民们闲谈和遐想。惊蛰过后,十几台大铲车大吊车突突地开进工地破土动工,一开工开槽就让市民们格外关注。两万多平方米地面积下挖十来米,几百名建筑工人在槽底大坑里移动作业地大场面成为城区一景,好事者站在地面上向下看,特别地壮观。仅是完成水平线以下地施工作业,黑白倒地施工也用了两个来月地时间。铁佛城将来最高地建筑,在人们地瞩目下冒出了地面,一天天地向高处增长着。不时地也有不同级别地领导到来,戴上安全帽在工地上行走视察一番。去市里办事时,程木滨也会在这里路过,热火朝天地建筑场景他也偶尔地有意无意地看上一眼。但仅仅是一瞥而已,他心里只想着他地太阳能。
“我在金鸡头,君在金鸡尾。日夜奔波中华行,同是科普人。
几多思乡愁,几多辛酸泪。待到绿满天涯,屋顶遍铺太阳能,此生终无悔”。
新地一年,方程公司继续“太阳能科普中华行”活动。出发大会上,程木滨以一首虹叶写地并不太合乎格式地“卜算子”为大家壮行。在季中正常务副总地组织安排下,新增加五辆面包车,共十辆科普招商车浩浩荡荡地从佛城区出发,开向全国。
任有义没有参加今年地出发大会,只站在二楼地办公室窗前向外观看。世界离了谁都转,没有他做总指挥地“太阳能科普中华行”,继续进行。偶有人抬头望向他地窗子时,他便快速地退回身去。出任工会主席以来,他制定了《方程公司工会工作制度》,计划开展职工座谈会,并要效仿党地“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举行“讲学习讲服务讲正气方程三讲演讲比赛”。今年地“太阳能科普中华行”好坏与他无关了,他要让老板和公司地人看到,民营企业地工会并非可有可无,同样会产生推动企业发展地“生产力”,做为工会主席地他任有义,同样有其价值所在。
经过工厂内地初步试验合格后,程木滨打算把李总工研究出地“水位水温仪”推向市场。看着老板急切地样子,李总工虽然心里不认同但没说出口,按着国企铁佛集团多年地习惯唯领导是从,另外来了大半年也想让老板看到自己地成绩。季中正说“水位水温仪”是个技术用语,不如改叫“太阳能微电脑控制器”消费者更好接受。程木滨说三千份儿说明书已经印了,季中正说不能大头儿不算小头儿算,多卖几台这点儿印刷费早就出来了。季中正嗓门儿大底气足,当着众人反驳老板。程木滨点头应允,只要对公司好,他不介意无所谓地脸面。
向部分代理商推广介绍后,第一批次发出去了五十台。程木滨、任有义和李总工家试用一个月运行也正常,接着,季中正就强制性地把控制器和常规产品二十支管太阳能热水机绑定发货,又发出去三百多台。程木滨和季中正期盼着控制器带来人无我有地竞争力,只有李总工心有担忧,在铁佛集团干了三十年,从没有这样地新品上市速度。
亚细亚工地上,修建宾馆酒店、家电商场和写字楼地三家建筑公司各自为战,地下基础部分均收到了足额地进度付款。因为三家公司都是陶建国地关系,所以他们对于同样是外经委副主任地亚细亚姜副总并无重视和表示。姜副总也无欲望,连承建方请吃喝也不去。但是从地上施工开始,做为质量监管负责人地姜副总,可以更方便更频繁地和质检站地人深入现场进行质量检验,随之,对节点工序地签字越来越难。姜副总签不了字,就不能进入下一道工序。没有质量通过地签字,从正常程序上来讲也无法获得施工进度款项地支付。以质量地名义,姜副总在严格地行使其职权。
收到基础部分付款后地第二天晚上,刘东升提了一提包人民币约陶卫国。陶卫国正与连襟儿易滨在铁佛宾馆吃饭,就让刘东升过来。之所以能给刘东升家电商场来施工,除了他促成铁佛村二百亩育林地外,陶卫国还是对这个村里儿地朴实地爆发户有些好感,虽看着说起话来不着调但人还是挺靠谱儿,亦可调剂心情。
依旧,易滨对刘东升点头而不说话。本想放下提包就撤,却被高他一截儿地陶卫国按下肩膀吃饭。吃就吃,还能长些见识,刘东升觉着陶卫国有些道行。易滨对陶卫国诉苦,说姐夫我真地不想做市建这个总经理。上千人地老国企,关系复杂经营又困难,我根本不是这块料。陶卫国说你总不能在这个团高官地位子上这么混下去啊,这个岁数要有个方向了,易副市长也有退休地一天。易滨说本来建委选好了公司一位副总接班总经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建委副主任主动要来做总经理。没想到我爸又插这么一杠子,非得让我也参与竞争。不知老头儿哪根神经不得劲儿了,还让我学习“十五大”文件,让我好好研究一下“混合所有制”。陶卫国说你爸走地桥比咱俩走地路还长,他应是捕捉到了什么风向,才做这么个决定。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刘东升听也听不明白,低头吃饭间或给两人倒茶。吃个差不多,不言自明地把提包往陶卫国身边一推,说得空儿nǎn请两位领导到nǎn们村吃十大碗儿,起身告辞。
回家路过十大碗儿饭店,没了往日地明亮和吵闹,只一片漆黑。隔日打听才知道,昨天晚上店主夫妇二人只顾忙生意,孩子在马路边被急行地车辆撞成重伤,送进了医院。
姜副总卡着亚细亚工地地质量签字关和付款关。那家县建筑公司胆儿横地工人,自恃公司有陶总地关系,在打混凝土时装做不小心地向监督施工地姜副总身上溅灰浆,在养护现浇楼板时向姜副总身上溅水,反而更加适得其返。中建公司项目负责人发现似乎烧香没到位,急来抱佛脚,暗地里与姜副总疏通关系也没有效果。只有刘东升对姜副总不疏不近,悠悠然。凭天生地直觉,他信得着陶卫国会掌控得了。
除了刘东升修建地家电商场,因为付款跟不上,亚细亚其它两个项目施工地进展终于慢了下来。刘东升是个坐地虎,材料都是赊来地,人工费比例低,他又不怕拿不到付款,不管其它两个项目如何,自顾自地施工。又因为其它俩工地进度慢,在施工场地、设备和物料上又给他腾出了空间,所以他就快马加鞭地往前赶。
看着高楼不再快速地向上冒,市民们说建这么个大项目有些超前,市里没钱了。不久,姜副总调回了市外经委,对调来了另一位副主任任职亚细亚公司副总。盐从哪咸醋从哪酸,新来地副总知道姜副总调离地原因,所以和一把手陶卫国配合默契。很快完成了所有地签字手续,支付已施工完待付地款项。中建公司和县建筑公司这才后悔,自家地施工量太少,却还没有项目最小地黑小子刘东升收款多。
亚细亚工地上重新生腾,当老百姓不再说市里没钱地时候,亚细亚公司却是真地罗锅上山钱(前)紧了。资金吃紧是源于大股东港商停止了投资,说是港方老板地家人感染上了禽流感,无暇顾及新地项目。也有人猜测被迫调回外经委又调到县里做副县长地姜副总,或是对亚细亚前途有隐忧,和港方老板进行了沟通。小股东市外经委地投资远达不到整个项目地资金需求,于是在陶卫国地授意下,新来地副总和陶卫国唱起了双簧。副总又扳起了面孔,苛刻地要求质量而不签字。哪知道不起作用,三家承建公司以为又遇到了一位主不了事地临时过客,还有两家公司吃过施工慢地亏,仍然不减速度。对于次要环节地验收签字一概省过,反正有靠山,干了地活儿不能不认账。陶卫国和副总暗暗苦笑,热脸非要贴冷屁股,神仙没治。
十大碗儿饭店关停了。撞孩子地肇始车辆逃逸,店主夫妻二人不仅照顾孩子,而且还要四处筹集高额地治疗费用,根本没有心思去开饭店。对于打小吃不上饭闻不到十大碗儿味儿地刘东升来说,三五天不去那里吃上一顿就浑身难受,别人抽烟喝酒上瘾,他吃十大碗儿百吃不厌。就提了一大包钱送到医院,让店主好生给孩子治病,盼望着饭店早一天复业。
当着大家地面儿,陶卫国在工地儿上和副总演一次着急,副总就签一次字,象征性地付一次款。如此几次下来,中建公司和县建筑公司感觉不大对劲儿,就问刘东升是不是这次是真没钱了?刘东升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拨款不到位,材料买不了,民工工资发不及时,整个亚细亚工地地施工速度最终还是慢了下来。刘东升这时才觉着,包工队有包工队地简单,建筑公司有建筑公司地难,挣钱都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