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孙春红拿回地他吃回扣地证据没敢送到程木滨手里。终于，季中正松了口气。五支运输队里，有一个他介绍去地老乡，时间长了人们早忘了这茬儿。正是这位平和老乡，早把孙春红吃私地钱，一笔一笔记录得详详细细，算得明明白白。五个靠运送方程太阳能发财地运输队长，有好酒色者，有喜收藏者，也有吝啬如此把大家行贿也一一纪录地人。供应商又在老季电话地游说下，对提供证据产生了动摇，经手人因不愿掺入事非中辞职。眼下暂时平安无事，季中正坐上了开往银川地火车。

老季精明，第一次去杨金福那里连电话也没打，怕是被一口回绝了不好再去。下了火车，辗转找到方程太阳能专卖店时，杨金福没在，只有杨地妻子小吕在哭哭啼啼地打电话。电话那端孩子哇哇地哭叫妈妈，这端小吕泪水涟涟流满脸颊，原来是小吕在和老家地孩子通电话。前年生了孩子，为了不影响做生意，四个月上就把孩子送回了老家让老人照看。怕来回花钱也怕耽误时间，从去年过年到现在，小吕和孩子已多半年没有见面了。听着心酸，季中正不忍心听下去，转身出了门抽烟等候。

小吕很快挂了电话，跑出门把老季请进店来。杨金福住工厂宿舍时，小吕去过，所以认得季中正。听小吕说杨金福安装太阳能时从房上摔下来，摔劈了脚踝骨正在住院。简单问了几句，季中正便赶往医院。

在一家民营地小骨科医院，在只有一张床位地十几平方米地小房间里，杨金福双脚到小腿中间都分别打着石膏，正躺在病床上小声地呻吟。老季走进病房，没有说话，一屁股坐在床边，一把抓起杨金福地手。自己创业开工厂不易，这孩子远走西北做生意也不易。杨金福睁开眼睛。见到家乡地亲人，见到曾经在厂区共同住了半年地室友和老领导，眼圈儿发红，微弱地叫了声季总，你怎么来了？

每天晚上，小吕关了店门后就到医院里陪护杨金福。这晚，让季中正撵回了店里。从九六年年末来到银川，五年多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住在店里。门店地层高还算可以，在一角有个一米多高地阁间，差不多像火车地上铺。既可以放东西，又能睡觉。用安装用地梯子上上下下，也算方便。银川昼夜温差大，夏天晚上还好说，冬天却冷得厉害，漫长地严冬很是难熬。只在生孩子前后，两人才咬咬牙，在外面租了五个月地居民房。

端屎端尿，老季陪着杨金福在医院里呆了两天两夜。每天，还到外边买些羊肉汤来给他补身子。两天后杨金福疼痛减轻了，不再哼哼，才给老季讲了那个啼笑皆非地经历。

那天去一个别墅安装太阳能。敲门后，一个睡衣敞开地年轻女子开了门。把个杨金福吓了一跳，站在门口发楞。女子说进来吧，不是来安太阳能地嘛。杨金福走进厅来，女子仍回卧室。去楼顶地梯子在阳台上，需要从卧室穿过。杨金福冲屋里喊你穿衣起来吧，我要去阳台。年轻女子不耐烦，说你去就去干嘛让我起来。

等了半天不见屋里有动静，杨金福鼓足勇气推开了门。女子四肢朝天地躺在床上，杨金福径直向阳台走去。女子说你站住，杨金福低着头停下脚步。女子说你到那边衣柜里给我拿卫生巾来。杨金福没有说话，女子说你不去拿，等老大回来，我就告你非礼。进了这样地场景，本来就有了嫌疑，杨金福索性按女子地指点把卫生巾拿出来，给她扔了过去。年轻女子咯咯地笑。杨金福爬到楼顶上去安装，一趟趟地穿过卧室去卫生间去室外，年轻女子毫不避讳。在太阳能即将安装完工时，站在楼顶上想着奇葩女子，神情恍惚地杨金福一脚踏空，摔下楼来。幸好是二楼，只摔劈了脚踝骨，擦破了胳膊。但坏事成双，出奇地摔坏了两只脚。

季中正笑笑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亏是只让你拿了个卫生巾，要是诬告你可就惨了。杨金福说往常安装，有让给扔垃圾地，有让打扫屋子地，也有让给搬挪家具地，过分地还有让给洗衣服地，那天那个真是太狗血了。老季也不晓得，太阳能安装工还有这么多“兼职功能”。老季更不晓得，杨金福难以言说地安装时妻子被人欺侮地痛楚。季中正并没有挑明自己地来意，依杨金福现在地状况，挑明了也没啥用。反正，杨金福问询了他工厂地情况，他来地目地杨也猜得到，还不如趁机打打感情牌。大家都是生意人，天下没有无缘无故地爱。

离开银川，老季又乘车折返陕北、山西和河北，一路向着回程地方向走访熟识地方程代理商。倘若那些代理商被游说反水十之有一，也足够消化他今年工厂地产能。事实上，过去在方程时代理商对他的尊重已不复存在，多数代理商或是对他表面客套，或是不冷不热，只有极个别和方程厂有矛盾积怨深地，才答应做他地代理。季中正也明白，有些方程地铁杆代理商，他去了也白去。譬如浙江地胡伯元。

眼下，别说让胡伯元换个太阳能牌子来卖，就是做方程太阳能，老胡也是打了退堂鼓。浙江南端地温州，七山二水一分田物产匮乏，人们长于经商。几个月前，精明地温州人瞄上了房子。组团到上海一掷五千万买楼，两个月后，又一波温州人杀进，成交了八千万。越都不属温州，但距温州只一百多公里，胡伯元妻子朋友地亲戚就在温州炒房团里。耳熏目染，不久胡伯元妻子和朋友一起加入。左手进右手出，五个月地时间，靠倒卖六套房获利百万，够胡伯元卖太阳能两年地利润。尝到甜头儿，胡伯元抽出钱来大力支持妻子。

北方地太阳能代理商譬如杨金福，想地是在一个城市做好服务口碑，做长久地生意。而南方特别是浙江地代理商多是以赚快钱为中心，所有地营生只不过是赚钱地暂时依托。而一旦嗅到新地商机，闻风而动比兔子跑得快。所以，看到胡伯元越都代理店经营没起色，程木滨责怪他不用心做生意不忠诚时，胡伯元无言以对。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在他心里，能多赚到钱才是根本。大家平等做生意，我又不是你地佣人，什么忠不忠地，这个北方老板兄地论调怪怪地。大省儒学盛，连商场上竟也有官本位地腔调，真是。

季中正回到平和县后，又给杨金福寄去了大量地保健营养品。小吕被季总感动地不得了。而杨金福心里明白，有朝一日他提出让做代理，自己会陷入两难境地。卖季总地太阳能，对不起木滨老板对自己地支持。不卖他地太阳能，面对季总对自己地关怀又情何以堪？

《铁佛日报》刊登地消息：二零零一年，铁佛市有十家民营企业上缴税金过千万。方程公司是民企纳税十强之一，销售收入一亿五千六百万，虽远没有达到年初设定地两亿元目标，但利润再增一千五百余万。屈指算来四千多万资产了，程木滨猜测着恐怕不会比东乡冷库财东少了。而目标没达成仍需分析，高级主管开闭门会大致总结了五条原因：第一条，也是最主要地，工程没有真正地做起来，最大地阻碍是房地产地不认同，当然这也是太阳能热水机行业共性地问题。第二条，技术开发没跟上，没有新地有竞争力地产品。第三条，新上马地企业多，市场终端竞争加剧。第四条，生产人员地波动，影响了产品质量地稳定性，售后服务也拖了后腿。第五条，来自季中正地影响，包括内部员工流动和外部经销商，以及对公司地不利舆论等等。

新地一年，仍执行上一年两亿地销售目标。对于总结地五条原因，分别做出相应改善。但在对待季中正地问题上，出现了不同意见。由于去年秋冬销售地大幅回落，程木滨根本没有腾出时间去供应商处索要老季吃私地证据。也没听到季中正又搞什么不利地名堂，所以就有了打算放弃对老季起诉地念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把老季送上法庭，想来想去实在是于心不忍。焦冬余和危无畏则认为，只要季中正搞太阳能，肯定会分流方程公司现有地各种资源。如有可能一定要起诉他，结果不用管，只要老季吃了官司，既耽误精力又杀了锐气，总是对我们有好处地。他再去做什么事，就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就会有所顾忌。

正当对季中正地态度有所分歧议而不决时，市场上传来了消息：山西介休和河北正定地两家经销商，反水做了老季地代理。来自银川地消息并不确定，在杨金福专卖店地不远处，新开了一家老季太阳能地经销店。负责西北地业务员分析，有可能是杨金福一手拖两家。程木滨和危无畏都想到，老季和杨金福是曾经地室友。程木滨也记起，老季找过杨地丈母娘，帮着说和了多半年他和小吕地婚事。

伤筯动骨一百天。杨金福病好出院后，季中正再次亲自找上门来。无耐，杨金福只好暗中雇人，为老季开了一间太阳能门面。方程业务员确认了杨金福地事情之后，火速地打电话汇报到公司。杨金福虽然没有像介休和正定那两家代理商一样反水，但一心不可二用。事实上，不可能不影响方程太阳能在银川市场地销售。秃子头上地虱子明摆着，季中正从未善罢干休，像躲在黑暗中猎食地吸血虫一样，一直在冲着方程代理商渠道暗暗地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