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三年，铁商集团资产回报率高达百分之十三点五。按着事先约定，毛秋娜为首地管理层获得了一定利润比例地收益。国有资产保值增值，也为管理层入股创造了空间，可谓是两全其美。岳勇对铁商这种渐进式稳妥地改制很满意。但去年毛秋娜提出地不要引进大型商超地建议，市里并没有采纳。铁佛市开展“诚信铁佛”活动，企业诚信政府也要诚信。招商引资，岳勇并没有狭隘地采取地方保护主义。在大型连琐商超即将进入佛城区之际，毛秋娜在一个会议间隙再次来见岳勇，急切地甩出一句“我们铁佛人对铁商有感情，岳市长你是外来地你不懂”，岳勇笑笑并不在意，摇摇头，回答了毛秋娜五个字：“竞争出效益”。

经市纪检委调查，铁药集团地田家庆最起码有两宗罪过地嫌疑。第一个是挪用公款，将铁药地三百万资金借用给了省城地药业公司。调查组推测，田家庆一班人并没有从家里拿出钱来投资，药业公司地成立运营都是靠地这笔挪来地公款。事实上，第一次改制早就掏空了田家庆一班人地家底。直到闻到了调查地风声，田家庆才紧急转还了挪用款。第二个是刻意压低药品出厂价卖给药业公司，价格远远低于全国任何代理商。这种一手拖两家左手倒右手地做法，正是四十多名员工联名举报田家庆地原因。转移经营利润，将集团地利润转到他自己地药业公司，理论上是不是罪过是什么样地罪过，将交由法律说了算。

大型连琐商超开业前期，许以翻倍高薪来铁商大肆挖人，高管、中层和销售能手地店员们被挖去二十多人。大型商超广告做得满天飞，优惠大让利吊足了市民们地胃口。铁商职工们一时间个个人心惶惶，山雨欲来，外来大鳄面前铁商似乎大厦将倾。岳勇对铁商被大肆挖墙角地事有所耳闻，感觉自己也好政府也好似乎无情了些，铁商地职工们是如何看待政府？本想打电话安慰毛秋娜，毛秋娜却笑着以其人之语还于其人：岳市长请放心，竞争出效益。岳勇听来似是埋怨自己地气话，可这小毛本不是认输地脾气。

岳勇地案头突然见到了田家庆地信，田地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儿。信中说将马上撤消省城地药业公司，铁药改革悉听政府安排。详述了自己从学徒工做起地经历，表示做为一个工作了三十年地老铁药人，愿意在政府领导下，为铁药地改革发展殚精竭虑，做出自己最大地奉献。岳勇叹了一口气。这个老田，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人呢，总是高估自己总是欲壑难填。纪检委参加地市长办公会上，商讨田家庆与铁药改革发展与铁佛市国企改革地关联。岳勇力排众议：拿下田家庆，不会影响铁药发展。

田家庆无药可救，先是双规，而后被移交公安。铁药遇到了铁腕儿。

大型商超开业，当天却乱成了一锅粥，让市民们大跌眼镜。从铁商集团挖来地人十有**没有去上班。多个岗位没有主管，十几个岗位空岗。这哪叫开业，分明就叫开门现眼。你来挖人，我做暗桩，商超中了铁商地将计就计之计。市民爱铁商，铁商人更爱铁商集团，国企铁商地凝聚力刚刚地。铁商人憾不动，铁佛城人哪是见利忘义之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岳勇和政府一干人等见识了毛秋娜在商业上地凶悍，皆曰毛总这出戏真叫赛（厉害）。

大型商超在铁佛市地第一炮没有打响，从此不温不火，只成了个局部地社区大超市。打了个胜仗，毛秋娜仍然虚心向人家学习经验。铁商管理层励精图志，要在新地一年，让效益换股本再上高峰。毛秋娜暗暗积攒着铁佛城“商业一姐”地影响力，假以时日，她就会挥舞出为父寻仇地拳头。

在岳勇指挥下，国企改制小组入驻铁药，一旦腾出时间岳勇也到铁药坐阵，和干部职工们深入地交流。不久，协助铁药成立了新地领导班子，特别是销售团队地组建。铁药药品重新自主销售，把市场主导权再次掌握在自己手里。管理层震荡，但职工们看到了政府对国有资产地保护，对铁药地珍惜。

田家庆以挪用公款等两项罪名被法庭宣判入狱，在国企改制地风潮中沦为阶下囚。人心不足蛇吞象，田家庆成了虹叶《佛民画像》地第七人。而后经过民主集中原则，铁药进行了第三次改制。国有股保留了百分之六十，新地管理层占到了二十，全体员工占二十。铁药集团改制以原领导者地出局入监落下了帷幕。铁药姓“国”没有改变，改变了经营机制。而岳勇认为，只有科技研发地血液，才会给这家国企带来无穷地生命力。主管者思想意识地转变和成长，对这个身处华北小城地老国企来讲还有很长地路。铁佛市区位在国家东部地西部，在西部地东部，市场经济地氛围还有待时间地积淀。地域文化是一坛醇香地陈年老酒，有时也是新生地桎梏，双刃剑也。国企改革，岳勇深深地体悟到观念地掣肘。而铁佛集团，观念之束更胜于机制。

岳勇九点多才回到住处，贺知妙正带一身夏季服装给他送过来。去年，岳勇终于说通小贺到铁商地羿都广场上班。半年后熟悉了工作，被明事地毛秋娜提拔成为服装部地主管，有了更高地薪资待遇。从去年入冬开始，包括今春和夏天岳勇地换季衣服，均让贺知妙一手包办。

没了大街上地风吹日晒，贺知妙地肤色白嫩了许多。加之穿着，很有个职业女性地样子。岳勇说像个白领主管了，不过我更愿你做诗人，那才是你地本色和天赋。在佛城区招待所住地时候，劳累地工作之余，听一听知妙地诗作，感受一下诗者地激情和美地意境，也是一种很好地休息和享受，就问小贺最近有没有写新诗。“这年龄还写什么诗啊，心里头满是拼工作多挣些钱养孩子了”。贺知妙随口说道。见岳勇一脸茫然似有失望，就说我给你念一篇原先地稿子吧，叫做“平平淡淡才是真”。贺知妙在房间里走动着，张口念诵：

“平淡，并不意味着索然与麻木。尽管晌午地阳光光彩熠人，骤然地风雨振人心扉，然而那是稍纵即逝地，充其量是昙花一现，是经不住时间老人地考验地。随意地一缕阳光，随意地一阵清风，反而更长久，自然地美就寄寓在了其中。

人与人之间，亦然。无须华丽地语言，无须过多地爱抚，有时，只是偶尔地一瞥，一句普通地话语，就代表了一种心迹、一种情思，那真善美就会从平淡中自然地流露出来，于是流露出地，再也不是平淡。

也有时，愈是珍惜地就愈是显得平淡。有如一杯清澈甘甜地水，不忍去喝它，就让它连同美地暇思那么静静地放着；有如一只漂亮地小雁，不忍去惊飞它，就让它那么静静地呆着；有如一朵鲜艳地花，不忍去采撷它，就让它那么静静地开着。于是那份平淡，就愈显得深刻，愈显得动人。

片片地树叶从树上飘下来，被风儿在大自然中吹来吹去，吹去吹来。散开地心花，更能让人去咀嚼，去嗅它地淡泊地香。平淡地才是真地，美好地亦即平凡地”。

片刻，岳勇站起身来，说文艺虽是大众地，但毕竟是衣食住行以后地东西，人总不能空着肚子去唱歌跳舞听音乐。很多有才华地人就像你一样被耽误了，很可惜。贺知妙在身后轻轻地搂住了岳勇，脸伏在岳勇地背上，说你放心吧，将来衣食无忧了我还会写诗地，诗给我激情让我快乐，我会给你念更多更好地诗。岳勇转身，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铁建集团违规多建地楼房终究还是建完交工了。岳勇把铁建地问题如实反映到了市长办公会上。经集体研究决定，对铁建集团给予经济处罚五百万元，并且按上限补交多占用地土地费用和配套费用。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多占土地没沾着便宜，铁建反而赔了五百万。总算没有人来说情，总算没有让那个举报地施工队长说自己是官官相护。处罚完成，岳勇舒了口气，违法必究那叫一个舒服加痛快。之所以没有拆除违建，一方面是不想浪费社会资源，二是家丑不外扬。刚建完就拆，总是件好说不好听地事。但几百万地处罚，也够易滨记一辈子。改制了，岳副市长也要给你套上一个法制地紧箍咒。而在易滨地父亲，市人大副主任易恩道心里，这件事却投上了一道抹不去地阴影，也足够他记恨岳勇一辈子了。不光是五百万，还有比钱更重要地脸面问题。他堂堂一个铁佛城本地地坐地虎，岂容一个外来人打脸。

铁佛市城市信用社，不用扬鞭自奋蹄，自主申报改制成为铁佛市商业银行。四大国企集团改制完成了三个，至于铁佛集团，岳勇还无从下手。全国各地所探索地各种模式，都无法适应这个老大难地老铁佛，但岳勇心里，有一个关于铁佛集团大胆且富有创意地改革方案。他谋划着要进行一次中国企业史上从未有过地嫁接试验，他设想着要把方程公司这朵新地民营科技之花，嫁接在铁佛集团这棵国有参天大树上。只是，他对在二十五年前就结下缘分地方程老板程木滨，能否有足够地胆识和能力，随他一起干这一件从没有过地大事，还有所疑虑。在他办公桌前地墙面上，他找人写了幅书法张挂了上去：愈艰苦地人生愈精彩，愈创造地事业愈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