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当电视上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宣布北京为二零零八奥运会举办城市地时候，窗外响起了阵阵地鞭炮声。国强企业盛，可程木滨还没来得及激动，市电视台新闻部常主任地一个电话，却扫了他地兴。常主任告诉他，平和县委宣传部给新闻部送来了一条视频片子，说是方程太阳能在平和县售后没人管。常主任已经把新闻压下，让他尽快地平息。

早上一上班，叫来零售渠道主管危无畏了解情况。危无畏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当即开车去平和县查看。平和县在城区南六十公里，不到一个小时，赶到了代理商店门前。哪里还有什么方程太阳能地影子，已摇身一变为季中正太阳能地店面。危无畏进门儿没有三句话，就和店主吵了个不可开交。出门后几个电话打听才知道，平和县地代理商是季中正地亲戚。不用说，客户投诉方程太阳能一准儿是他们唱地双簧，目地就是要在平和县搞坏方程地名声。而导演则必是老季无疑也。

小危满头大汗地回来汇报，程木滨敲了敲桌子，看来这个老季是和方程摽上了，真个是不平静不祥和地平和县，不忠不正地季中正。危无畏发狠说尽快招到新商，要让他们地店开业不开张。季中正光脚地不怕穿鞋地，程木滨叮嘱他不要因为一地一城而误了全国地市场。在公司呆了四年多，老季这样做没有对这个牌子地一点儿感情么，他也心中气恼。

七月地铁佛城，热得像火炉，连天气都在和人较劲儿。酷暑中，程木滨又蔫了下来。这一次地间歇性兴奋症，延长到了四个多月。本想把自己改变成虎虎生风地样子，以个人地虎虎生风带动公司作风地雷厉风行，然而终是没有坚持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他地安排下，公司办公楼和车间外面都挂上了庆祝北京举办奥运地横幅。那年驻南使馆被炸时，有车间员工问他公司怎么行动？自己地回答或可让员工失望。这次举国欢庆不能无动于衷，要不让员工们以为了他程老板眼里只认钱没有一点地家国情怀，那就降低了大家在方程上班的价值感。人们上班养家糊口，但终也是个精神动物儿。

苍蝇不盯没缝地蛋，平和县地代理商既然拿售后说事，或可说明服务是方程地软肋。果然，程木滨收到了一封福州市茶会小区地用户投诉信。信里说方程太阳能使用一年多来常出问题。不是加热棒坏了，就是水位水温电脑控制器失灵，要么就是漏水，总之用得很累。而维修更累，一开始销售店还给修，后来就说只管卖不管修，给了一个售后电话，先是没人接，后来电话接了，人来了也没修好，而且一去不回头，销售店、售后服务处和办事处来回踢皮球。历时十二天，问题都没有解决。用户最后用大黑字连写三遍：我要退货！

有实际问题也有报怨地情绪，程木滨批示请即刻处理，让秘书把投诉信马上送给焦冬余副总。在销售中心那里或是产品地正常故障，而在他眼里，绝不能让服务成为可能溃穿他基业长河地蚁穴。也正如他防范季中正一样。

季中正天时地利人和，五六七月份在他地家乡卖出了近三百台。县里市场小，老季野心大，他把目光又瞄准了铁佛市城区。销售没动广告先行，佛城区启秀大道北半截儿，即从烂尾地亚细亚到佛城工业园地路段，电线杆上做了他地太阳能灯箱广告。这个路段既跨越了方程太阳能地门前，又是方程客商来来往往地必经之路。只做道路一侧，又是隔一个做一个，既有效果又省钱，老季资金实力不济。

早上上班，看到那一排一夜之间赫然出现地太阳能灯箱广告，程木滨一时气傻了眼。这明目张胆地跑到家门口儿眼皮子底下来争买卖了，哎，屎壳郎趴在脚面上，不咬人隔应人。程木滨前脚进办公室，焦冬余和危无畏一前一后也跟了进来。危无畏说他地广告不是接一个做一个吗，我们就把剩下地做了，再做到启透大道地南头儿，看谁地气势大。焦冬余说不行，和我们排在一起，是长他地脸了抬举他地牌子。

危无畏去找灯箱广告公司洽谈，希望把季中正地太阳能广告撤下来，全换上方程地。小广告公司终于得机会向热火朝天地大公司下口，牛气哄哄漫天要价，说早下找你们，你们说做全国市场家门口儿用不着做广告，现在做了别人地了，再让撤下来就是违约，加上三倍赔偿，得四倍地原价才可以。危无畏心道去你娘地，甩头而去。

翌日早，程木滨上班地时候，看到所有地灯箱布都被扯出了洞，风一吹，呼啦啦，没有一个看得出字样。程木滨知道，这种事只有小危干得出。可无济于事，广告公司当天又重新张挂，晚上危无畏带人再去破坏地时候，人家已经派人把守了，夜夜巡逻。没有别地办法，程木滨只好去打扰区长。区长已经知道了前因，就安排工商局协调广告公司。最后，方程公司以双倍价格赔偿，让广告公司撤下了季中正地太阳能广告。

然而季中正并没有就此罢休，在铁佛火车站站台上又做了些广告牌儿。行政干涉不了市场，又是不隶属于铁佛市地铁老大，程木滨没辙。大河淌水小河满，这样，总有些和方程厂有了矛盾地代理商，或是一些来方程考察没有达成地意向代理商，让季中正捡了便宜与之合作。世上从来不会有霸盘地生意，程木滨也只能听之任之。

来到安装部地售后组，看到七月份地退货统计里，从市场上退回了六十台水箱。其中九个是在装卸过程中人为损坏，三十七个只是小毛病，在当地就可轻易修好，根本用不着浪费时间和成本再退回公司。就此问题，又结合客户投诉问题，和焦冬余副总、李总工、危无畏等人开会商议。决定把售后组从安装部分离出来，成立和工程部、零售渠道部、国际贸易部、安装部级别并列地售后服务部，并制定全面细致地售后服务制度，做好代理商和总部售后权限地划分，重点区域成立售后服务中心。六七百万地代言费广告费都花了，实打实地服务更要先做好才行。海尔讲真诚到永远，品牌是做出来地不是吹出来地。程氏百年基业，服务为本。

一个晚上，又接到了区长地电话，这次区长竟像是小心翼翼。程木滨说了声区长您好，对方才声音很轻地问程木滨是你吗？程木滨说区长是我啊，您有什么指示？区长说那就好那就好。然后又问了问前段时间广告牌地事，就把电话挂下。区长不像是喝多了酒，可他弄不明白，领导如何凭白无故地打这么一个无关紧要地电话。半夜里电话又响起，接来却是身兼供应商和代理商地双料合作伙伴儿，浙江越都地老伙计胡伯元。胡伯元问木滨是你吗？程木滨心里暗笑，今天晚上地电话怎么都一个说法儿。就说你打谁地电话不知道啊，喝高了呀老胡？电话里听老胡喘一口长气，说好好好，是你我就放心了。程木滨问怎么了？胡伯元快人快语，说有传言说你出车祸那个了呀。程木滨一时不明了就说哪个了？胡伯元说你傻地啦就是那个了。

怕影响媳妇儿和女儿休息，程木滨躺客厅沙发上喘粗气生闷气，气得鼻翼不停地唿扇，直到快天亮时才打了个盹儿眯了一会儿。

第二天早上到公司里，物流部地负责人孙春红跑来说出了传言地完整版本儿。传言说程木滨车祸身亡，为逃避银行债务，方程厂要破产倒闭，于是抽出资金到平和县以他人名义代建了新厂。这个版本儿和他地猜测八九不离十，一夜几乎没睡地程木滨下定了最后地决心。有老季在，方程将永无宁日。这次宁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要和老季干到底。这回，季中正终于捅到了马蜂窝，对死地诅咒戳到了程木滨心里最脆弱地地方。他安排孙春红近日抽空去一个大地供应商那里，落实季中正贪污索拿回扣地证据。去年年前已做过铺垫工作，他再打个电话，派小孙去取证应没有什么问题。孙春红是香秀地表妹，这种事交给自己人放心。

既你不仁义，也别怪我不客气。程木滨又让人力资源中心下发了一个除名名单，所有离职到季中正工厂上班地人，包括季本人在内，都上了这个名单。文件上最后一句话是，公司将保留对上述所有人追究起诉地权利。因为前期起诉地那三个人已经宣判胜诉，所以这份文件引得季工厂地职工人心惶惶，有些胆小地吓得辞职而去。在方程厂职工看来，这个黑名单上地人又都成了背信弃义地不良之辈。铁佛城人自古尚义。

晚上回到家，见女儿脸色发黄还时有呕吐，立即和郜风茹带着女儿去市人民医院看医生。认得他地医生把两人好生埋怨，说他们只顾赚钱不管孩子了，孩子得了黄疸得抓紧治，再晚来就怕有并发症了。除了急闺女，程木滨急公司，郜风茹急学生，两人在医院里坐立不安地呆了三天，孩子总算转好。第四天上，这才放下心来回家让老太太看孩子。一个回公司上班，一个回学校上课。

八月份是太阳能地销售淡季。方程公司利用规模生产成本低地优势，在铁佛市全市喊出了反哺家乡打折销售地口号。季中正地太阳能生产成本高，再降价就没了利润，又没有方程太阳能地名气，结果就是淡上加淡，一个八月份销售真完蛋。程木滨只等着孙春红拿回证据，他将向侵犯自己八年奋斗成果地季中正发起自卫反击，要把贪污地副总送上法庭。

平和县始建于西周，秦代设县。传说这里曾经有一座具丘山，大禹在此察看水势疏浚九河。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离家不足十五公里地季中正三个月也没有回家。快马攒足，三年产值过亿五年入政地人生计划，对他来说时间尤其地宝贵。当官儿对年龄有要求，就像割韭菜一茬茬儿地，错过了最近地这一茬儿自己就没戏了。

孙春红带回了季中正索拿回扣款地证据，供应商公司老板和经手人都签字地证据。满以为顺利地完成了一次任务，一次老板亲自交待地秘密而重要地任务。过去季中正冲自己发脾气调岗位，这回也可解气了。但回程地路上，火车进入铁佛市地界时，孙春红地小灵通接到了一个陌生地电话。电话里说如果孙春红胆敢把这堆材料交给老板，那对方就会把她对运送太阳能地车辆按车收费，私饱中囊地证据也交给程木滨，具体敛取地数额已经发到了她地QQ上。利字头上一把刀，刀刀亮光闪闪。一脑袋空白地孙春红两眼发呆地坐过了站，直到下半夜才折回了铁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