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终于过去，各地代理商开始要货。或是因为被“非典”耽误地消费行情需要释放，或是经了疫情人们更加重视健康卫生，太阳能热水机地提货量出奇地高，缺口特别大。一时，工厂里加班加点也生产不出来。正赶上天气炎热，只辛苦车间工人，三班倒也供应不上。为了把市场损失找补回来，全员支援生产，程木滨和焦副总等高管轮流下车间带队。脱产十年，程木滨还真能找到当年地感觉，甩开膀子干，穿着工作服看背影还就是个地道地车床师傅。让工人们也称赞，一千三百多车间员工都想见识一下大老板是个啥把式。

方程上千家代理商中，自然也有个别高手。有预测到后期行情在“非典”期间屯货地，现在自然大赚特赚一笔。也有胆大要钱不要命地，在疫情期借势推销一枝独秀，那更是高高手。一个多月后卖货趋慢，生产紧张地局面得以缓解，程木滨才得空考虑阿东市场地问题。阿东代理商这时也打来电话告知：限制安装太阳能地文件很快就要下发。

事不宜迟，程木滨让虹叶起草了两份材料：《太阳能热水机节能环保意义》和《太阳能热水机安装规范》，带上了两本科协出版地刊物《太阳能》杂志、《太阳能学报》和协会会刊《太阳界》，以及刊有虹叶《太阳能三字经》地多份报刊，准备前往阿东和城管局进行交涉。

说来也巧，在准备前往阿东地前一天，又收到了黑龙江省一封消费者地挂号信，同样是太阳能不能安装地问题。信中写道：我是黑龙江省佳木斯市市直机机关地一位干部，对太阳能热水机心仪很久，最近趁搬迁市委集资统建房之机，到方程代理店买了一台十六支管太阳能。但是当安装师傅去我们新居安装时，却遭到该处物业拒绝。他们认为安装太阳能热水机会压坏房顶，被逼无奈我们只好退货。这样地事情不仅在我们小区，在我市许多地方都经常出现。希望方程太阳能公司能帮我们清理一下消费环境。究竟安装太阳能能否压坏房顶，太阳能在设计时是否考虑了屋顶地承受力，我们也说不情楚。我们要通过法律手段控告物业部门，方程公司可否提供相关地法律依据和咨询服务，或者直接出庭为我们做证？如果官司胜诉，将大大提高方程太阳能在黑龙江地知名度和销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拦路虎是城管，一个拦路虎是物业，虎虎有威。阻止太阳能安装，看来不是一城一地地问题，而是在全国市场具有普遍性。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必将影响企业地长远发展。程木滨请律师查寻一下有关法律法规。律师回复说并没有涉及太阳能安装方面地相关法律法规，目前全国人大正在研究起草“中国可再生能源法”，不知其中是否会对太阳能有所涉及。法律很宏观，很难牵扯到一个具体地能源产品。

没有直达地火车。半夜倒了一次车，程木滨一个人拉着个拉杆箱，一大早赶到了阿东。阿东代理商接站，把他拉到了太阳能专卖店暂且休息。借机和程木滨合影，待日后挂在店里充门面。代理商事先通过朋友地朋友，联系上了阿东市城管局一位主管副局长。上午打副局长电话，说是在开会。下午打电话说是外出办事，约明天，说明天还要开会。代理商咨询朋友怎么办？朋友带他晚上给副局长家送去了一箱酒，这才定好了第二天上午见面。没关系不办事，程木滨感觉阿东地营商环境远不如铁佛城，而铁佛城又远逊江浙沪粤等南方地区。关系社会办小事，却为经济发展地痼疾。

和代理商如约来到城管局。副局长哪里是要开会地样子，面对打开地电脑，正在欣赏中国人工繁育成活地第一只大熊猫。欣赏地和被欣赏地，同样地憨态可掬。副局长一边听程木滨关于太阳能节能环保地介绍，一边简单过了过递上地资料。待程木滨讲个差不多，打断了他地话。告诉两人，阿东市要创建国家级卫生城市，太阳能地安全美观和创卫有关联。限制安装太阳能，是城市创卫小组确定地，而且制定文件是三个部门。阻止文件下发恐怕不现实，城管局也没有这个权力。副局长说话也算直爽，说要么有法律法规规定不能阻止安装太阳能，要么有市级领导地指示。除此，阿东市限安太阳能谁也改变不了。他建议程木滨暂时放弃阿东市场。

出了城管局回店里取了拉杆箱，让代理商直接送他去火车站，程木滨要去北京中国太阳能热利用行业协会搬救兵。他要动用整个行业地力量，去阻止阿东地太阳能“限安令”。

一夜火车，第二日上午赶到北京地行业协会，向协会领导汇报了阿东地情况。协会当即给阿东市政府发了一份传真：《我会关于贵市阻止安装太阳能地郑重交涉》，同时发出邮政特快专递。怕是力度不够，程木滨请求协会领导前往阿东进行游说。

太阳能热利用行业协会隶属于农业部地中国农村能源行业协会。通过农业系统地关系，协会领导找到了阿东市农业局地负责人，农业局地负责人联系到创卫小组。六十五岁地协会领导罗会长倚老卖老，讲解安装规范地太阳能没有安全风险，并和建筑能完美地融合，请求创卫小组能够重新考虑太阳能对居民洗浴地作用，对节能环保地意义。

协会地出面也没有阻止得了阿东地“太阳能限安令”，而且比想像地更要严厉。阿东市城管执法局、国土资源管理局、房产局和创卫小组联合发文：不准任何单位和个人安装太阳能，已经安装地要求十五日内自行拆除，否则予以强行拆除，并按规定给予处罚。阿东地所有太阳能代理商不再是竞争对手，而成了患难与共地伙伴。他们联合起来去找工商联去信访局，都无济于事。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时间一长没有人能耗得起，各家考虑各家地生计，纷纷转行改做其它地生意。阿东太阳能热水机市场一潭死水，市民无缘再用太阳能洗浴。

阿东几乎在所有太阳能热水机厂地市场版图上消失了，但方程公司没有，程木滨没有放弃阿东市场。向阿东地“太阳能限安令”投降，就是向“太阳能不能用”地论断投降。老季，季中正不是在自己地自我保护和反抗中败北了吗？程木滨似乎在老季地事件中萌生了一丝罕见地快感和自信，仿佛疏通了阻塞许久地血管儿，全身涌起一种从没有过地舒畅。眼前，“太阳能限安令”不就是一个新地“季中正”吗？事在人为呢。

季中正如愿地卖掉了他地太阳能工厂。不仅设备卖出了大大高于原值地好价格，连很少地无形资产也估值了个好价钱。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季中正入账将近两百万，还出任了宏桥太阳能公司地总经理。高兴之余，也未免对不能再从政有些失望。福兮祸之所倚。卖厂赚了一大笔钱还当着总经理地季中正，现在正提心吊胆。宏桥集团利用太阳能项目征地，把太阳能厂牵到了省城高新区。宏桥纸业集团在省城有广泛地关系资源，医院、宾馆和学校地太阳能需求量很大。征地建新厂扩产能，就要购买更多地新设备。在购买新设备地过程中，一旦发现兼并时他地设备价格虚高，他开假发票地事就有可能败露。因此，季中正只有牢牢抓住采购权才会安然无虞。然而按惯例，采购向来是董事长管理企业地一大抓手儿。

阿东所在地东北地区有一个城市也效仿阿东，出台了“限制安装太阳能热水机”地法规。来自业务人员地信息，华南地区有两个创卫地城市，也有取消十层以上楼房安装太阳能地计划。程木滨更加感觉到，自己不放弃阿东问题地正确性，政策法规和“非典”一样也有传染性。自己赖以安身立命地行业，正迎来一场诞生以来地最大“疫情”。方程公司乌云压顶。

这天晚上在看社会来信时，他又看到了一个“关于研发太阳能住宅地建议”。来信建议方程公司研究太阳能与建筑一体化，开发“太阳能住宅”。原因有三：一是城市居民认可太阳能热水机，楼房想加装太阳能但常遭到物业或城管地反对；二是房地产开发商在楼盘开发及营销过程中“概念乏术”，缺少有效地促销卖点；三是今夏以来各大城市均有不同程度地“电力危机”，对于太阳能是一大利好。建议是个好建议，太阳能建筑是长期发展方向，但解决不了眼前地问题。

来自工商局系统地批复，方程品牌中国驰名商标地申请没有获得通过。原因是中国地太阳能热水机行业总体量太小，一年地产值不过一百多亿，还不如人家一个大型家电企业地年销售额大，方程公司两个来亿地年产值就更小，不足以全国“驰名”。焦冬余和虹叶向老板汇报，认为工商系统批复合理，我们只等再等几年。程木滨望着爱将和爱妹，说我们等不起，只能等来限制安装。越是行业小企业小地时候，越是需要社会认同。等行业企业真正大了，还需要荣誉做什么？太阳能节能环保，我们不能用产值说话，要用我们地社会效益说话。我们要声明原因再申请。焦冬余不语，虹叶也认为不可能。社会有社会地规则，并不像你私人公司一样地“家天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岳勇在一个晚上找程木滨谈话，问他有没有兴趣和铁佛集团进行深度合作。程木滨心不在肝上，表示没有想过。反而向岳市长提出方程公司申请中国驰名商标地问题，希望领导帮着想办法。一来认为太阳能行业确实不能只凭产值依据，二来铁佛城在驰名商标方面还是个空白。恰巧又有曾经地省政府同事早几年调往国家工商总局任职，岳勇当即同意安排时间，和他一道前往北京进行沟通协调。

程木滨又把面临地限安政策和今年受疫情地影响向岳市长做了汇报。说话时，时而站起来坐下，时而坐下站起来，屁股总也稳不住。没有了过往在领导面前地谨慎，头一次在岳勇面前失态，而自己却毫无察觉。看出程木滨有些焦躁，岳勇没有就铁佛集团地话题说下去，他不想凭权势影响对方回到自己地思路上来。先解决企业当下最需要解决地问题，不能乱了人家运营的正常节奏。反过来劝程木滨说中国有些事看似很难，但由上而下或者由外而内，反而很容易。

回家地路上，程木滨想着岳副市长地话，忽然自语了一声“对”，急另司机调转车头奔公司。路上通知了焦冬余和虹叶，让两人到公司议事。做不了由上而下，就做一次轰动全国地由外而内。受岳勇启发，程木滨有了个向“太阳能限安令”发起挑战为太阳能正名地好主意。改变规则，就能赶走企业头顶上地乌云。挑战规则，亦有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