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岭的蝎蛇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刚好趁这次机会，从根上好好调整，陆府仍旧会兴起。”

楚云旗笑得真心实意。

陆茂兴有些错愕地对上了这位三殿下的眼眸。

“殿下说的是，如今上百条蝎蛇中，竟没有一条能达到三级，其实不仅仅是陆府，其他的御妖世家也一样，一代不如一代。但若是想从根上调整，却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想起家族日渐衰败的情形，陆茂兴不禁叹了口气。

“精锐力量都集中到了祭神殿，祭神殿却没有反哺给各个世家，也难怪会日渐衰退。”楚云旗默默补刀。

“哼，若是大祭司还在，就不会这样。”提到大祭司，陆茂兴显然激动了起来，忍不住咳嗽起来。

“叛国之人，陆老还是不要随意提及了。”

陆承兴一听到叛国两个字，似是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又忍了下来：“殿下说的是，不该随意提及，还是说回正事。”

陆茂兴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顾小姐坐吧，老头子记性不太好，陆青的事，怕是要想上半日才能讲完。”

楚云旗起身替她将椅子拿了过来：“这么规矩站本王身后作甚？”

顾灵雨心里回道：这不是闯祸了，赶紧躲到靠山背后，不然那一个个的，她可还能吃道今晚的晚饭？

面上还是乖巧地道了谢，挨着楚云旗坐下了。

陆茂兴看着他两，脸上的笑意浓了：“殿下比小时候爱笑多了。”

楚云旗说道：“陆老，云旗一直都爱笑。”

陆茂兴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几根胡子说：“不一样不一样，有些笑只是做表情，殿下现在的笑，是心里松快了。”

“见陆老身体尚可，云旗心头自然就松快了。”

陆茂兴笑着点了点头，不再把话引到顾灵雨身上，而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陆青失踪的时候，殿下还有半年才出生呢……”

接下去的几个时辰里，通过陆茂兴的回忆，这位陆氏近百年来最具天赋的青年，慢慢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陆青进入南岭陆府的时候，已经十岁。

南岭陈府正支中的子弟，从三岁起，就已经开始熟悉风系和火系的御妖咒术，等到了六岁时，便跟着长辈亲自挑选一条蝎蛇将其从小养在身边。

陆青入南岭陈府时，只简单自学了御妖咒术，跟在身边的是不知道从哪儿抓来的小花蛇。大部分陆家分支，已经没有财力供家中的子弟从小驯养蝎蛇，许多偏门子弟的日子，最后也与普通农户无异了。

好在南岭陈府每五年会从偏支弟子中选出三位进入驯养司，这些偏门弟子一边帮忙驯养蝎蛇，一边修炼御妖咒术，也曾有过几人顺利进入了祭神殿，通过考核，正式成为御妖师。

而陆青就是被选中的人，或许该换个说法，他是被他娘死皮赖脸塞进来的。

偏支与偏支之间，日子过的也是有不少差距的，有些偏支过去数年中出了一两个御妖师，这身价便水涨船高，不用再靠正支接济，也能在京都置下房产商铺，连带着后生的吃穿用度也好了起来。

于是这些偏支的子弟，自三岁起由长辈教导也开始接触御妖咒术，虽然进补的赤晶数量品级还比不上南岭陈府，但在每五年一次的选拔中，甩开其他偏支子弟绰绰有余，那几个名额也就落到了他们头上。

而陆青所在的家族，何家村陆氏，恰好就是被远远甩开的那一支。

何家村陆氏实际上就剩他和他娘何赛花了，他爹早在他未出生前就已经死了，仅留这一对孤儿寡母艰难度日，吃穿都艰难，那五年一次选拔压根就轮不上何家村的陆氏。

那一年的选拔已经过了，何赛花一人闹到了南岭陆府，她让陆青暂住在何家村的村长家里，自己在南岭陆府大门外一嚎就是一个多月，一日接一日的嚎哭，只说是自己家男人走的早不知道，他给家族卖了命，自己儿子却连南岭陈府的大门都没资格进。

期间不知被赶了多少回，压根没用，何赛花必然又会回到那大门外继续嚎哭，终于她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了额外的一个名额，陆青能进南岭陆府的驯养司了。

在陆青搬入南岭的第二个月里，何赛花死在了何家村自家的破草屋里，走了七日才被邻居发现，那丧事还是南岭陆府出的钱。

陆青十岁被强行塞入驯养司，一点御妖咒术的基础都没有，唯一带来的“妖兽”是条小花蛇，因而并不受重视。然而在之后第一次的精神力控制考核中，他的实力竟然已经远在其他同时进入驯养司的孩子们之上。

当时负责教导他们的陆氏管家陆大杰却将他的考核成绩瞒了下来，他的侄子与陆青同时加入驯养司，他不想让陆青压过他的侄子。

彼时狐妖南宫家正不遗余力地往各个御妖家族里送辅助神，陆氏正支的子弟的辅助神早已经送到了府上，并没有安排偏支的。

陆大杰为了自己的侄子向南宫家主动提了要求，南宫家便答应也给偏支的几位陆氏子弟也一人赠送一位辅助神，只是他们的辅助神南宫家就不送上门了，想要的话就自己上门去领。

陆大杰不想耽误其他几位偏支子弟的日常学习，就只拉了陆青同去南宫府。

那是天顺五年的夏日。

南宫府今日又出现了一个化形失败的狐妖，这已经是近十天以来的第3个了。

南宫即明的耳朵和尾巴仍是毛茸茸的，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化形池里。

“请长老再给即明一次机会，请长老再给即明一次机会…”南宫即明一声又一声的哀求，然而那南宫府的长老还是让手下的人将他拖出了化形池。

像这样不人不妖化形失败的残次品，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即刻处死。

南宫即明被府中的执邢者拖着走的路上，仍在不死心地找着生存地机会，然而再穿过一个院子，就要进入南宫府的地牢了。

另一边的陆青被陆大杰丢在了花园里，他跑去给南宫府的管家送殷勤，希望给自家的侄子选个好的辅助神，另外想帮陆青也安排上一个“合适”的。

陆青这人从小在乡间地头野惯了，除了他娘能让他安静下来，其他时候的听话顺从都是装的，这陆大杰前脚一走，陆青就开始了在南宫府中的地毯式搜索，各处溜达。

地牢的门越来越近，在南宫即明快要放弃的时候，从他头顶的树上“咚”的一声，掉下来一个白衣男孩，男孩虽然才十一二的模样，但却比同龄人身形更为挺拔。

他嘴里叼着根树枝，动作熟练地从地上爬起来：“咦，你是什么人？怎么还有狐狸耳朵？”

陆青停下了拍灰的手，仔细端详起南宫即明。

“喂，小子，你是谁，竟在南宫府里乱闯。”押送的执刑者大声质问。

“我是南岭陆府陆青。”

陆青吐了嘴里的树枝，想凑近南宫即明细看，执刑者拦在他面前。

“陆家的小公子是贵客，这怪物小公子还是别看了，免得吓着。”

说完就要将南宫即明拖走。

南宫即明听到他是陈府的人，就知道他是随同长辈前来陆府挑选辅助神，这是自己最后的稻草。

“陆小公子，救救我，我可以当你的辅助神，不，你直接契约我也是可以的，南宫即明愿意追随公子，无论生死，陆小公子…啊…”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执刑者一铁棍打在了脊背上，另一人大力扯烂了他身上衣服，将一团破布塞进了他嘴里，血沿着他的嘴角低落下来。

然而他的眼神还是死死地盯着陆青。

“两位大哥将他称为怪物，这么漂亮的小狐妖怎么能称为怪物呢？”陆青笑的阳光灿烂。

“以往总是遗憾从未见过南宫一族的真身，今日算是看到了点特别的，你们就应该保留自己的特色，像他这样，把耳朵和尾巴留下来，这样多有特点，不然一眼看上去跟人没有区别，还有什么意思？”陆青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两位执刑者面面相觑，一时听不出这话究竟是夸还是贬。

“陆小公子，他是个失败品，我们要按吩咐处理，您今日就当没看到。”执刑者在南宫即明身上擦掉了那根铁棍上的血迹。

“这是要怎么处理？”陆青丝毫没有让路的打算。

“这是南宫府的私事。”执刑者客气地说道。

“我就喜欢知道别人家的私事，还喜欢知道了之后帮他们到处宣传。”陆青笑得更开心了。

“陆小公子，这事可不能往外说啊。”执刑者开始慌张起来，这狐妖化形失败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你们把他送给我，我就不往说，不然的话…嘿嘿嘿…”陆青一脸玩世不恭的模样，将两位执刑者吓得够呛。

“陆小公子，这事我们做不了主，还是得听大管家的。”执刑者苦笑。

“这好办，你把他交给我，我亲自去你们大管家那边提。”陆青一把将被打趴在地上的南宫即明提溜起来，扯着衣领找到了陆大杰。

另一边的陆大杰已经心满意足的为自己的侄子挑好了辅助神，却在为陆青挑时犯了愁，这些都太好了，那小子怎么能配的上呢？

正在发愁，就见陆青手里拉着个半人半妖的狐妖过来了。

“陆大杰，不用替我挑辅助神了，我就要这个。”

陆青将南宫即明提给陆大杰看。

一个衣裳破烂，鼻青脸肿，化形失败的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