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来南岭围猎的这一日,天气晴好。
陆青不过是被远远地安排在外边做了个闲差,盯着别叫闲杂人等误入了围猎场,妖兽凶猛,利箭无眼,若是寻常百姓闯了进去,那便是小命难保。
听上去挺重要的岗位,其实不过是走个形式,这南岭周边的结界寻常人根本就破不开,正经农户早就搬离了这一块儿了,这几日是青帝在南岭围猎的日子,满城皆知,谁会不长眼的往这边闯。
是以陆青便坐在那树冠之上喝酒打瞌睡,南宫即明看着他那幅不着调的样子,有些担忧。
“陆青,你打算什么时候契约我?”南宫即明站在树下仰着脖子问。
“你可曾见我修炼御妖咒术?”陆青饮了一口酒,微眯着眼,看着抚灵花之间撒下来的阳光。
“没有。”
“对啊,所以我不会使那什么生死契约,如何契约你。”
陆青从树冠上三两下跳了下来,到最低的那一处枝桠停了下来,俯身问南宫即明:“狐妖一族不是不喜欢被契约么,为何你却是急着想被契约,三两天就来问一嘴?”
南宫即明垂了眸子,浓密的睫毛下覆盖了一层阴影。
“只是想兑现当日的承诺罢了。”
陆青勾唇一笑:“你可知道当日我为何要救你?”
南宫即明疑惑的说:“是一时心软?”
陆青摇了摇头:“是因为你长得漂亮。”
说完笑的花枝乱颤,晃了不少抚灵花瓣下来。
漫天粉蓝色的花瓣之中,南宫的耳朵红了又红。
不远处忽然起了一声女子的尖叫,打破了这林间的平静,陆青立刻翻身下树,往尖叫声处奔去。
只见一身着宫装的女子正被几只苍狼追逐。
“救命啊,救命。”
那女子一见到陆青,便慌慌张张地跑到了他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陆青怎么扯都没法将衣袖扯出来,看这女子装扮已是嫁为人妇,能在今日出现在南岭之中,很可能是某位大臣的家眷甚至是宫妃,虽然大晋男女之妨并没有那么严格,但是贸然这么拉扯,被人误会一不小心惹一身腥。
“这位夫人,你且在他身后避一避。”陆青卯足了力气,将那女子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扯开,指了指不远处的南宫即明。
那女子一见南宫即明那半人半妖的模样,却是惊吓间将陆青抓的更紧。
陆青没办法,只能将外裳脱了上前去应对那几只苍狼。
南岭之中,大部分的苍狼都由陆府圈养,偶有少数是纯粹野生野长,不巧的是这几只就是。
看那女子仍旧是紧张,南宫即明出言安慰:“夫人,到那边树下坐坐吧,饮些花酒,或许能好些。”
“你离我远点,你这怪物。”那女子容貌美丽,说的话却是极伤人心。
南宫即明楞在了原地,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消失,身上又被那女子扔过来的石块砸到了。
陆青虽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却一时无暇分身去安慰。
那几只苍狼应该是被今日围猎场中的动静给惊到了,从林中深处一路躲到了南岭边缘,却不曾想又遇到了这个女子,是以平日都绕着人走的,今日却主动追着人不放。
陆青一点点靠近了那几只苍狼,看着那一双双戒备的眼睛,陆青口中发出来了一种奇怪的腔调。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将它们杀了。”那女子厉声催促道。
原本情绪慢慢平复的苍狼,此时又开始烦躁起来,那进攻的势头不减反增。
“这位夫人,您稍安勿躁。”南宫即明开口劝说。
“啪。”
那女子一巴掌甩在了南宫即明的脸上:“你是个什么东西,这样对本宫说话。”
南宫即明挨了一掌,听的那女子自称本宫,料想是随青帝来南岭围猎的宫妃。
“是,奴才知错。”
陆青顾不上身后的事,好在那女子的注意力倒都用去训人了,没再对他这边指指点点。
他口中的腔调声越来越响,不一会儿,那些苍狼便转身消失在密林之中。
那女子还在训斥:“你还不跪下认错,一点规矩都没有。”
陆青赶紧上去打圆场:“娘娘,他不懂规矩是我没教好,你打我骂我就好。”
说完笑嘻嘻地将自己地脸递了过去,那女子看他这样,一时也不好真下手。
“那群苍狼呢?”女子疑惑的向他身后瞧了瞧。
“我已经让那些苍狼离开了。”陆青说地很随意。
“你让那些苍狼走了?”女子惊异地问道。
“是啊,我让走的。”陆青缓步走到南宫即明身前,将他罩在了自己身后。
“是个人才,你叫什么名字?”女子言语间的傲慢不加掩饰。
“在下陆青。”少年回的不卑不亢。
“本宫知道了。“女子淡淡地说道。
不一会儿,就有一列皇家士兵急急赶来,陆青这才知道此女子是青帝的宠妃——慧妃。
慧妃走后,大约是替陆青美言了几句,于是陆青便被提拔到了驯养司,几乎与正支子弟同进同出。
这也意味着他平淡的日子里增加了不少的风波,譬如那陆金宝便时常找陆青的麻烦。
因此,陆青若是去驯养司当值,便会把南宫即明留在偏院中,没让他现于人前,以免像上回遇到慧妃那般,即使被羞辱,自己还得给对方赔笑,根本保不了他。
虽然他已经在尽力修炼御妖咒术,三四年间进步神速,但这种危机感却丝毫没有降低,他进步的越快,就越引人瞩目,但若不拼命修炼,那么就更没有保护身后之人的能力。
渐渐地有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这一年的巨灵神诞节,陆青推了族中子弟的邀请,带了几瓶好酒回了偏院。
南宫即明正独自一人躺在抚灵花树之下,陆青悄悄走近,在他耳边大喊:“起来喝酒了!”
南宫即明被惊得蹦了起来,一看是陆青,没好气得说:“呦,陆公子今日怎么回来得怎么早。”
陆青晃了晃手里得酒瓶子:“来来来,今日是难得佳节,与我共饮到天明。”
说完伸手就去拉南宫即明,南宫顺着他的意思挨着他坐下,闻了闻那酒的味道说:“这酒闻着忒烈,我怕是几盏下肚便昏了头。”
陆青笑吟吟地看着南宫即明,只觉得今夜月色甚好,衬得他肤若凝脂,脖颈处的肌肤细腻如美瓷一般,心中一动。
“怕什么,醉了便醉了,左右这院子里没有旁人。”
陆青笑着将酒递给南宫即明,一杯又一杯。接连灌了近十杯,南宫即明已经开始说胡话了,这孩子从小没参加过酒席,不知道别人递过来的酒是可以拒绝的,陆青给他递多少,他便喝了多少。
眼前一个陆青两个陆青来回晃,他开始语无伦次起来:“陆青,你别动,诶,你怎么成两个了。”
陆青看他醉的差不多了,伸手将他揽在怀里。
“小狐狸,我带你上树顶去看月亮。”
陆青说完三两下便登到了抚灵树顶的花从之间,整个陈府也难找出几棵比他们院子里还大的抚灵树了,这树冠的枝桠之上,停留两个少年戳戳有余。
南宫即明醉的糊涂,却还有些意识,他向来怕高,只得紧紧抓着陆青不放,可这酒劲上来,却是全身发烫。
“陆青,我热。”
“那我帮你宽下衣裳。”
“陆青,你手在干嘛?”
“你不是热么?”
“我是热我不是痒。”
南宫即明推了推陆青,陆青假意一松,这下可好,抱的更紧了。
陆青找了处舒服的地方,让南宫即明坐下。
“小狐狸,我们私奔吧。”
“私奔?”
南宫即明脑门上的血管突突的跳个不停,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陆青看着他那愣神的模样说道:“我看上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南宫闻言差点从树冠上掉下去,陆青伸手一把拉住了他。
“难道你讨厌我?可是来不及了,你若是跑,我便将你抓回来签订契约,你生是我的人,死,不,呸呸呸,就是生是我的人。”
南宫沉默了,陆青开始紧张起来。
“可是陆青。”他的话说了一半,似乎是在斟酌后半句。
“我早就说过,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听完他的话,陆青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那不一样,你明白我的意思么?”陆青的的语气之中有些许颤抖。
一阵阵微风吹过,南宫即明觉得有些话,若不是几杯酒下肚,即使到了嘴边也断然说不出口。
“我与你是一样的。”他轻声说。
“与我是一样的?”
陆青轻声问了一遍,南宫轻轻地点了点头。
陆青的心里炸开了一朵小小的烟花,夜色温柔,眼前的人更温柔,他一时间笑得像个偷吃到糖的孩子。
“小狐狸,我们得走,得赶紧准备起来。”陆青的语气中难以掩饰的兴奋。
“陆青,若是你走了的话,那便再也没有机会进入祭神殿,你不是说族长已经将你与正支子弟一同看待,等到来年,兴许就能去祭神殿接受御妖师的考核了。”南宫皱着眉说。
“我不想做御妖师,说的再好听,不过是驯养妖兽,贩卖妖兽罢了,还不如回何家村来的自由自在。“陆青说道。
“那我同你一起。“南宫晃了晃头晕目眩的脑袋,语气却是坚定。
自那之后,陆青便一直在偷偷准备离开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