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站着十几个侍女，素衣正在一丝不苟地给顾灵雨妆办，身边不时有侍女走动的声音发出来，顾灵雨听着这些声音，心道自己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小憩，周围人来人往，她应该不会陷入梦境中去。

素衣正在她身后给她理发髻，从镜子里看到她眼睛闭上了，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也不敢继续理，生怕一个不小心扯疼了她，只得从一旁叫了个侍女，让那侍女手里捧着个软乎乎的枕头拖在顾灵雨的下巴上。

顾灵雨半睡半醒，任由人用枕头托着她的头，继续安逸地打瞌睡，素衣手上的动作轻柔的几乎觉察不到。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她迷迷糊糊地被拉了起来。

“王妃，该换婚服了。”素衣地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

顾灵雨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一群侍女围着穿衣服，其中有两人专门负责扶住她，因为她还是在打瞌睡。

若是换一户人家，新嫁娘这样的举动，早被指责为不合礼数了，但是在这靖王府中，却是可以由着她的性子来。

等衣服首饰都穿戴完毕了，素衣才轻轻地叫醒顾灵雨：“王妃，看看可否满意。”

顾灵雨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瞬间就晃了神。

顾灵雨从未穿过大红的衣服，大晋民间不可随意穿着大红服饰，除了新人大婚这一日，是皇族特准的恩典，因而这是顾灵雨第一次看到身着红衣的自己。

艳丽的红色映了满目，顾灵雨一瞬间想到了梦境中那个红衣白发的男子，加上之前身边一直有侍女掺扶着她，现在那两人看她醒过来了就松开了手，她竟一时没有站稳。

顾灵雨向身后倒去，素衣手里还拿着梳子，想上前却是慢了一拍。

顾灵雨以为自己会摔跤，正在可惜这刚梳完的发髻，没成想摔入了一个结实温暖的胸膛里。

楚云旗看着摔倒在自己怀里的顾灵雨，又好气又好笑，他倒是见过几回平地摔跤的，没见过这站着也会往后摔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楚云旗将她环在怀里，眼神柔情似水，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人。

顾灵雨抬眸看到了楚云旗与她对视的眼神，一时之间舍不得挪开眼，他的眼神太温柔，温柔乡中醉生梦死，怕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原本围在四周的侍女们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几个脸皮薄的脸上飞起了红晕。

素衣最先反应过来，看着这两人的黏糊劲，赶紧对着周围的侍女使眼色，招呼着一群人悄悄退了出去。

一大群人退出去，再小心也会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将顾灵雨从那温柔乡里拖了出来，她把眼光挪到了一旁，可楚云旗的眼神却是追着她不放。

“咳，别看了，又不是没看过。”

“你今日特别好看。”楚云旗凑到了她的耳边轻轻说道。

一股温热的气流摩挲在顾灵雨的耳颈之间，异样的痒从敏感的脖颈附近一路窜到了心口，她忍不住缩起了脖子，耳垂已经红透了。

楚云旗瞥着笑看不敢与他对视的顾灵雨，终于松开了手。

还是不要太过为好，不然过会儿就该炸毛了。

“走吧。”

楚云旗转身就走。

他这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地走开倒让顾灵雨摸不着头脑，只得赶紧追了上去。

这婚服虽然繁琐复杂，但用料极薄，七月底穿着也并未觉得炎热，裙角是做过了特殊的处理，顾灵雨穿着它跑在楚云旗身后也没觉得不便。

楚云旗走在前面，走路的速度刚好控制在能让顾灵雨在身后迈着小步子追的程度，一脸坏笑，像是正在参与一场好玩的游戏，听着身后钗环相撞的叮咚声，他笑的更真了。

顾灵雨在后面追着追着，忽然停了下来，不想再追了，累的慌。

楚云旗在顾灵雨的步子停下后，立马转过身，发现顾灵雨插着腰站在身后不远处。

“呦，怎么了，就这体力啊。”楚云旗笑着说道。

“对对对，我就这体力，怎么着。”顾灵雨已经是在炸毛边缘了。

楚云旗一听，一溜小跑到顾灵雨面前蹲下：“来，我背你。”

顾灵雨扯着嘴角，嫌弃地将他推到一边。

“大热天的，背什么，不热么？”

顾灵雨懒得再跟他拌嘴，一路上都不想跟楚云旗说话，楚云旗这回不再瞎跑，就跟在她身边，一会儿乖乖地跟在她身后，一会儿又几步跳到她面前逗她笑，几个回合下来，顾灵雨没法再冷着脸，只得笑着问他：“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刚才她一直是在瞎走，根本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楚云旗也由着她带路，两个人一直围着抚灵轩绕圈圈。

楚云旗收了笑：“去见我母亲。”

“昂，好。”

顾灵雨收起了性子，并肩走在楚云旗身边，一同往岛上那片抚灵花树林深处走去。这一片地域顾灵雨从未来过，林间的杂草也开始茂盛起来，她跟在楚云旗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周围的景色很相似，顾灵雨也迷糊了自己究竟走了多久。

他们在一棵巨大的抚灵花树前停留了下来，在那颗花树之下，立着一小块碑，上面却并没有碑文。

楚云旗跪在了碑文之前，顾灵雨也随着他跪了下去，心想这块无字碑就是楚云旗后来替他母亲立的了。

顾灵雨看着他的背影，今日他也穿了一身扎眼的红色，阳光穿过抚灵花枝撒在他身上，顾灵雨盯着他的背影看的入神。

这一幕好似那沈星辰出现在她梦中的模样。

顾灵雨摇了摇头，将刚才那想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她现在不想去回忆那个梦境，每次回想起来，没来由的心慌。

楚云旗跪了约有半个时辰，在顾灵雨觉得自己膝盖快废了的时候，他终于从那碑前站了起来，紧接着转身将她扶起。

“我与母亲说，今日我成亲了，带了她的儿媳来见她，母亲应该会高兴吧。”

楚云旗的声音低沉，情绪也落了下去。

“自然是会高兴的。”顾灵雨不知该如何安慰最好，只得顺着他话的意思接了一句。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两人头顶的抚灵花树冠，缓缓飘下粉蓝色的花雨，将两人笼罩在其中，好似是这花树特意为他们新婚撒下的，楚云旗和顾灵雨身上都上了不少抚灵花瓣。

这一阵花雨将适才两人之间低迷的气氛打破。

“看来母亲真的很高兴。”

楚云旗抬头看向了树冠最高处，目光穿过层层枝桠望向了天空。

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