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逐渐模糊,半刻钟后,连眼珠也转不动了。她怔怔地望着踏在蹭蹭符光之上的人,有一瞬间仿佛看见数目惊人的白色狐尾在他身后摇曳。是那传说中的九尾妖狐弥生吗?如果她还能张得开嘴,一定会立马大叫,看,我居然见到了上古以来唯一的一只九尾妖狐。可惜,她现在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接着,她又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见金碧辉煌地人间宫殿,和世上绝无仅有的绝色美人。美人生而为狐,两三百岁时忽然后生八尾,族中以为异类,将其驱逐。好在它小小年纪便化得人身,躲在荒僻的村落默默修行。千年之后,美人修为攀至高峰,轻轻松松便登上了传闻中可窥天道的溪山。再千年,取溪山之水浇灌昔日荒僻村落的生灵,使得村落在百年内出现数十位具有修仙体质的孩子。这些孩子又在数百年内悉数得道,几乎赶超上界众仙子孙。此时,上界众仙隐隐出现不满之声,怨怪凡界贱籍竟在短短千年内渡劫升仙,瓜分上界资源。
时推日移,凡界升仙的仙人中出现一位修至九天玄仙,即最高仙籍的男仙,他不甘居于上界某神官之下,于是大闹神官府,以求引起上界真神关注。然而,正是引得真神关注,才让仙界众神追根究底,查出近千年之所以飞升人数众多的原因。溪山神水泄入凡间。由此,已飞升的凡籍众仙因通过非正常路径升仙而被全数削除仙籍,作为“罪魁祸首”的九尾妖狐弥生,则被真神派出数位神官联手围堵在溪山之巅。
然而,即便有数位神官联手,依然不敌妖狐弥生浅浅地一挥手,最终上界真神出马,方勉强将妖狐困在山巅清凉殿。只是妖狐生九尾,乃是天道之数,非普通真神能够匹敌。于是上界最终请得西山大佛,以五行镇压之法,禁锢妖狐神魂。又请九天玄女结九九散魂大阵,方撕裂妖狐九尾,将其肉身抛入零渡寒渊,彻底终结这位曾经惊天绝艳的九尾妖狐“作孽”的一生。
陈零通过零碎的梦境片段,最终拼凑出这样一个故事,至此也大致了解了存于传说中的妖狐传奇的一生。然而,她并未能找到这个故事与她现下处境的关联。
如今苍梧界数千年来都少有飞升之人,几乎与上界失去联系。因此,一时半会儿绝对不会发生上界众仙怨怪飞升者瓜分资源的事。唯一能联想到一块儿的,估计就是这两只都是狐狸。难不成两人还有点血缘关系?不对,故事中提到过零渡寒渊,她昏睡之前不就是在一处寒潭?这么一想,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思绪一动,脑子也清醒了不少。陈零再次艰难地掀开眼皮,一盯之下,立马又闭上。这狐狸搞什么,脱光光站在地上玩极致诱惑吗?虽然听说狐狸这种生物,化形之后可男可女,但是眼前这位明显是一只公狐狸啊。陈零默默地为普渡大师节哀了一把。看你长得这么一脸正经,还不是惹骚的命。
不过,出于旺盛的好奇心,陈零还是再次悄悄地睁开了眼。或许是她闭眼期间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她还有些不敢相信现在自己所看见的。那明明是梦中出现的九尾妖狐弥生的脸啊。只是,下一瞬间,那一张脸便如同蜕皮一般,迅速从那狐狸脸上剥落,再次呈现狐狸本身化形后的容颜。敢情是幻术。
没等陈零再细究,那原本剥落破碎的面目,又被重新凝结,汇聚成弥生那张独一无二的脸。不过这次持续地似乎长了一些,约半刻钟后,才从狐狸面上重新剥落。随着这周而复始的剥落又凝结,狐狸原本的脸上开始出现点点斑痕,似乎还带了些许刺痛。他尝试了十数次之后,才最终停顿下来。
虽然不是很清楚他在做什么,但瞧这架势,估摸着像是要打造弥生第二啊。不过,现在是还没成功就对了。听闻那九尾狐弥生的肉身被抛入零渡寒渊,陈零联系了一下目前所处的境地,一个诡异的想法忽的飘上心头。上古之时,众神能分离自身的一部分来成就另一个神祗,此新生之神祗即众神之子。这妖狐怕是获得了弥生身体的某一部分,想仿照上古分离之法,将弥生之力融于己身。然而当初的弥生已经几乎临驾众神之上,岂是他一届普通妖狐可以融合。
不过,据闻这狐狸在被苍梧各派联手封印之前,一直活跃于人间显贵之家,甚至一度傍身人间帝王。人间虽然灵气不足,却浊气磅礴。显贵之家更是易显五浊之气,妖类若以秘法吸纳,似乎颇能得一番成就。想来,这狐狸图谋已久,如果不是偶然之间被苍梧修仙人士发现,应该早就开始了融神才是。
关于这融神,陈零并不清楚详细。不过她跟普渡,一个普普通通的双灵根女修,一个修为不错的纯木灵根…想到木灵根,她自己可不就是水木灵根?木为阴,水为寒,自古以来所有的夺舍啊移魂啊,都是这两类的灵根中奖率居高不下。难不成人家融个神也要抓他们这类修士来助阵?
陈零觉得自己真是到了八辈子的血霉。修行修成这样都能中奖,那么多水灵根啦,冰灵根的单灵根女修不去找,偏偏拖上自己这种路人。真是醉了。
忽然,眼前一抹强烈的白光闪过,陈零被迫闭上了眼睛。随后,身体四周的池水开始毫无章法的沸腾,带着森森寒气的诡异沸腾。她只觉得肌肤随着池水的涌动而愈发冰冷,每一波池水的喧沸,都仿佛火山喷发,毫无顾忌地在她身上呼啸而过,留下痛彻心扉的灼痛。她死死咬着嘴唇,额头不断冒出密密麻麻地汗水,渗入嘴角之后,带来一滴滴淡淡的咸。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超脱物外的世外高人一人,世间疼痛苦难皆是浮云,整个人的思维都腾腾地飞上了云端。但是连绵不断地灼痛又一次次将她从云端拽下,踏踏实实毫无遗漏地体会每一刻的生不如死。
她已经晕阙过无数次了,但这次清醒之后,疼痛似乎有所减弱。她眨了眨被汗水浸湿的眼睛,感受到眼中隐隐的灼痛。眼前有些模糊,但她大致认出了符阵中心端坐的普渡。他闭着眼睛,没有表情,脸色惨白,仿佛死了一样。她又滚动眼珠扫了一圈四周,发现狐狸不在。动用了一下灵气感应,似乎也察觉不到狐狸隐匿的讯息。如此,想必狐狸也是中场休息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从池子里爬上来,迅速蒸干衣物。又鬼鬼祟祟摸到普渡所在的符阵,蹲下身来。看这符阵金光闪闪的样子,肯定不是自己这种小虾米能搞定的。于是她不过拿出阵盘晃了晃,感应了一下符阵强度,就乖乖地在一旁坐下了。别看她表面一派风平浪静,心里其实一直在咆哮:普渡大和尚,你倒是快点雄起啊。你不雄起我可怎么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