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绕着这八面墙走了一圈,也不知年郁是怎么摄取那隔间玉盒的,她摸索了好一会儿,愣是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不过,先前她触碰每一面玉墙,那上头相应隔间的玉盒都会发出轻灵的辉光,以示回应。
而此时,无论她如何尝试,那另外七面墙上的玉盒都不再有任何反应。
看来,果真如年郁所说,一层只能取一枚。
如此,她也歇了继续探究的心思,学着年郁的做法,直接施展遁地决,离开这一层。
待落地,澜致才发现,她竟然是在一座高不过两尺的玲珑塔旁。也就是说,他们都是让这塔摄入了幻境之中。
按理来说,这塔毕竟威力不凡,又能压制元婴修士,又能制造幻境,还产宝物,应该是个人人争相夺取的秘宝才对。只不知为何,竟然无人打它的主意。
澜致虽然也希望能得一件人人艳羡的宝物,但这摆在如此明显的位置却无人问津的,她还是不敢随便动心思。
既然已得了情人泪,那便去下一层吧。
她微微松了识海控制,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便拉扯她进了另外一处空间。之所以说是另外一处,乃是因为此地白茫茫一片,全然不见人影,不闻人声。
她尝试着呈环形走动,然而所到之处全然一致,不曾有任何不同。
难道又是一处幻境?澜致心里想着,便不自觉地保守心神,免得似上回般,才进入就失了忆。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此地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她不禁怀疑,是否她早已进入幻境之中,只是她自己并未意识到而已。
为了验证猜测,她刻意掏出年郁抛过来的玉盒。既然每一层都有秘宝,那么,秘宝之间应该会有感应。然而,抛出这玉盒之后,澜致却并未发现类似秘宝灵光之类的出现。反倒是那颗情人泪,忽然呜咽出声。
“澜致!澜致!”
那声音嘶哑又低沉,夹杂着山谷里的冷风呼啸,徒然多了些怆然。
澜致一开始没认出这声音,待多听了几句才发现,这声音竟然是阿郁的。她明知这可能是陷阱,却依然忍不住凝了神去听。
而那声音也只是断断续续念着她的名字,并未透露出其他的什么。她原想,若是能从这情人泪说出的只言片语,推测她离开之后,阿郁的结局。不过,既然年郁都出来了,想必在她离开不久,阿郁也苏醒了记忆,离开了吧。
其实直到此时,她仍然怀念那一段忘记一切,只与恋人相守的日子。如此,也实在听不得那声声呜咽。
于是,她赶忙闭了玉盒,止了那呜咽之声。
抬头见整片天地仍然白茫茫的,便尝试施展遁地决,看看能否顺利出去。然而,亦是徒劳无功。
她索性坐下来,仔细研究起了这奇怪的玉盒。说不定,这处天地的突破口,就是在它身上。
她摸索着这玉盒的纹路,发现它竟然呈阴阳鱼的样子,随着手指游走,那阴阳鱼仿佛也活动起来,在她指腹之下翻越。
随着阴阳鱼越游越快,玉盒忽然爆发出一阵白光,澜致下意识地闭眼,却发现自己好像进了一片静默的水域。
在这里,她每走一步,便能在脚下泛起涟漪。
而前方,似乎是一位竖着头发的白衣青年。她不过思绪微微掠过,人便到了青年面前。
竟然是阿郁。
只见他仅仅闭着眼,仿佛已然入睡。但很快,他便眉头紧皱,口中喃喃出声。
“不,我自去寻她。”
接着,对方或许又说了什么,阿郁忽然大声驳斥,“神令我们遇见,她不是方外妖女。”
澜致虽然不知道他与什么人发生了争执,但听他如此维护自己,心里忍不住又漫上心酸。
忽然又听阿郁说,“不必。这就去了。”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她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她忍住要拉阿郁的手,却见他的身形逐渐消散。最后连她自己,也被牵引着到了更远的地方。
她想循着来时的路去往阿郁消失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原来的路。正打算使用法门寻找,忽然便听到一个女声。
“我儿怎的如此不听劝。怎么舍得留了阿爹阿妈去啊……”
那女声哭的声嘶力竭,颇为绝望。
澜致认得,那是阿郁他阿妈的声音。
难道阿郁后来果然是跳了仙人桥吗?却听到另外一个女声则说,“哥哥只是回了他原本该去的地方,阿妈莫要牵挂了。”
这该去的地方,说得有些奇怪。难道说阿岚其实是知道他哥哥原本不是跟他们同一个界面吗?但似乎也说不过去。
如果阿郁是如她一般后来才去了鄂西,那么必定是突然出现。如此,阿郁的阿妈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情感,阿郁也不会对木府那一套那么了解。
他这种情形,倒更像凡间话本所说的借尸还魂。继承原主的记忆,但同时大概率出现失忆。这样一来,家人自然不会觉得异样,只会因为他的重生而欣喜不已,即便有些不同,也可以归咎于生死边缘的突然领悟。
而在澜致跳下仙人桥后,阿郁或许隐约记起了什么,从而在决定殉情离开之前,与妹妹道明了自己的来历。
如此这般解析后,这来龙去脉倒正好逻辑通顺。
当然也有另外一个可能。阿郁跳下仙人桥之前,什么都不知道。阿岚所说的该去的地方,不过是当地对死后极乐的另一种解读。若果真如此,那么澜致对于他,便是有了一定的亏欠。自己跳桥以求生,而对方却抱着殉情之意一心求死。
如此,是她负他。
然而,她内心里,宁愿他早已恢复了记忆。如此一来,她便能私心少些歉疚了。
而那一声声的“澜致”,又是那么的绝望怆然。她恐怕也是欺骗自己罢了。
待整个灵域归于平静,澜致凝神归一,瞬间又回到了那白茫茫的世界。
看来,这玉盒的目的,只是令她看到她离开之后的世界而已。
如今解了诸多遗憾,再开玉盒,那滴情人泪中倒是不再出现那呜咽之声。
她轻轻抚上那情人泪,只觉出手柔软清凉。竟然并非玉石之质。而轻微按压之后,这情人泪还会自动平铺开来,形成一面颇有韧性的似丝非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