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似乎不想辱没旱年的名头,疯狂地宣泄着热意。
段煨被绳索牢牢捆住,两名部将在后面推着。
攻城的吕布军结成一个又一个方阵,中间留出宽三丈的道路让他行走。
刀枪反映着阳光,晃得人眼花。
段煨走了一会,已是大汗淋漓。
马蹄声轻轻地响起,一匹通体赤红的马悠哉地漫步过来,马背上的男人体型高大,从段煨的视角去看,几乎遮蔽整个天空。
“段将军,好久不见啊。”
段煨苦笑一声道:“温侯风采更胜往昔。”
吕布一听这话就明白,这货能够招降,视线落在两名部将身上,“你们叫什么名字?”
“末将赵越。”
“末将王祥。”
两名部将慌忙抱拳。
“嗯,你二人献城有功,城内军队归你们统率,下去吧。”
吕布已经是主公了,不太喜欢这种背主小人,但该赏的还是要赏。
尤其是在杨奉他们的使者面前。
“谢温侯!”两人大喜,齐声回答,再缓慢退下。
段煨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炎热已经不足以动摇他的心智,他更关心自己的命运。
吕布温声道:“段将军,如今关中百废待兴,我听闻你在农事上颇有造诣,不知可愿归顺于我?”
段煨松口气,点头道:“愿为温侯效力。”
一旁的张济心下叹口气,早这样投降不就好了,非要逼得温侯动手,搞得连军队都丢了,沦为一个文职。
吕布跳下马,亲手给段煨松绑。
要说治理一方的本事,段煨也就是和西凉军那些将领比,高出很多,算不上什么大才。
可吕布这边能干文职的人太少了,没得挑啊。
什么小鱼小虾,能派得上用场,他都要用。
“我就需要段将军这样的人才,来人,摆宴,我要为段将军接风洗尘。”
吕布隆重地为段煨举办一场宴会,以军务在身,没喝很多酒。
宴会结束后,吕布派人将段煨送去弘农县。
杨奉他们的使者也被送走,满载金银,以及吕布的承诺归去。
吕布看着使者远去的车队,回头道:“公仁,杨奉他们会选择我吗?”
董昭笑了笑道:“会,温侯开出来的条件,绝对能让他们心动。”
吕布又问道:“你怎么看段煨?”
“此人略有心机。”董昭随口回答一句。
以他的聪明才智,一眼就看出来,段煨是主动叫部将绑自己出城。
这么做,无非就是向温侯表明,自己无意于兵权,想要在温侯帐下待久一点。
吕布笑道:“明天去问问伯达,看看他能力如何,不差的话,倒是能够重用他。”
董昭眉头微皱道:“段煨曾割据一方,重用恐会滋长其野心,赵越,王翔亦要多加防备。”
“哈哈,我不怕他有野心,就怕他没能力。”
吕布笑了,拍着他的肩膀,“至于赵越,王翔,我难道比不上段煨吗?
公仁无需担心。”
次日,弘农县外,董昭在数十骑的护卫下赶到城门口,遥望左侧,大量灾民在翻田地,除荒草。
草棚,木屋,也在搭建起来。
灾民们面色不怎么好,神情倒没有颓废,一个个充满生气。
十人一队的士卒时刻巡逻,监督。
董昭看一会,在城门口亮出令牌,顺利进入县城,直奔郡守府。
那里原先是张济的地方。
现在嘛,就是司马朗坐镇。
这个小小的仓官掌握的权力,已经到达一郡太守了。
听闻董昭到来,司马朗抛下公务,匆匆跑到门口,“董都尉,不知您来有什么吩咐?”
几日不见,司马朗面色憔悴不少,发色油腻,估计没洗过头,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神给人的感觉是很明亮。
董昭没摆架子,打趣道:“些许日子不见,伯达有几分文若的模样,怕不是每天就睡四五个小时吧。”
司马朗笑道:“初见荀军师的时候,我也纳闷,为何他那么连日辛劳,还能目有神采。
今日方知,其中缘由。”
董昭好奇道:“为何?”
“梦想啊,”提到这里,司马朗露出缅怀的表情,“我从小就想着,假如我当上县令,一定要让治下的居民安居乐业,展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场景。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意识到幼时的想法有多么困难,想要实现的念头越来越淡,和阿父分离,便再也没有想过,是温侯给我这个机会,因此,我一刻都不敢懈怠。”
董昭能理解他的想法,因为自己也是那样,“不知伯父在哪里?”
司马朗苦笑道:“阿父在长安,任职治书御史。”
长安?董昭心里一惊,面上不露声色道:“那父子相见的日子不远了。”
司马朗感叹道:“是啊。”
董昭愈发警惕起来,后勤之事全赖司马朗,假如长安那边发现司马朗,拿他父亲威胁,司马朗能无动于衷吗?
想到这里,董昭有些待不住,道:“昨日来得段煨,做事如何?”
司马朗笑道:“办事稳妥,没有任何差错,效率也快,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那些灾民之中,可有细作?”
“有三十七个,都斩首示众。”
司马朗如实回答,治理这群灾民不是容易的事情,藏在其中的细作不说。
有些灾民反复排队领粥,有些灾民结伴抢夺他人米粥,有些灾民偷窃他人食粮。
那些残害幼女,欺凌寡妇的事情也不少。
在逃亡的过程之中,这些灾民自成一套体系。
司马朗的政策更好,却没什么人相信,搞得他必须时刻让士卒巡逻,捉拿那些不轨之徒,根据行为,一一判定罪责,才让灾民们慢慢接受,形成现在这个气象。
董昭不在乎这些,他只关注有细作。
不需要很多,有一个逃回去,细作都能够上报主持后勤的人是谁。
“我就是奉温侯的命令过来一趟,那个段煨,尽量别让他离开视线。”
司马朗一听,正色道:“我一定会严加看管。”
“好,我军务繁忙,先告辞了。”
董昭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关于司马朗的问题,必须和温侯好好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