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夏姐,你下跪的动作要慢一点,把你身为女性柔美的一面展现出来,还有就是眼神,你的眼神委屈感觉够了,在加一点勾人的感觉……”
于尧给刘夏安排的角色就是小豆子他娘,一个戏份不多的配角。
但这个角色也十分生动的展现出那个时代女人的一个生活面貌。
化妆师很快上来将哭花了的妆重新补好。
刘夏仔细回忆于尧的话,酝酿情绪,随着一声“咔”,刘夏眼神一变。
抱着孩子梨花带雨的说道。
“不是养活不起,实在是男孩大了留不住,这才来投奔您来了,您老好歹给收下他……”
刘夏一边说,一边抹了把鼻涕,头上粉色的簪花一颤一颤……
眼神从一开始的祈求慢慢变得有些痴味。
波光潋滟,美目流盼。
“您只要收下他,怎么着都成,您别嫌弃我们……”
一个大特写忽然变成全景。
刘夏侧着身子,曲腿一跪,小豆子站在她身后,关师傅手扣茶杯,端坐八仙桌另一端。
关师傅闻言,急忙抬起手道:“别介,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
“他祖师爷不赏饭吃,谁也没辙,请。”
关师傅双手抱拳虚拜一下,然后右手并掌请小豆子他娘站起。
画面转到男孩茫然的脸上,虽然事情关乎他的一生,但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只能看着事情走向未知……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吆喝。
“磨剪子勒……戗菜刀……”
“咔!”
“这声画外音真绝了。”黄瑞走了过来。
剧组的人实在太多,于尧主要负责拍摄,他们两个负责人员调度和一些次要的拍摄。
关键时刻给于尧一些建议。
但拍了一两天,黄瑞发现自己除了一些调度经验,根本没有什么好教的,很多镜头于尧心里都有数,拍摄的有条不紊。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都想不到该用这种手法去拍摄。
“不过已经是注定了悲剧,为什么不在结尾升华一下?而是做了一个大圆满的结局?”黄瑞不解的问道。
闻言徐盛久也看了过来。
他俩这几天讨论了很多次,觉得结尾如果再艺术性一点,成就可能会更高。
“他们已经有过悲剧的下场了,我不想再让他们留下遗憾了……”于尧幽幽说道。
“你是说这部电影的原型?可是观众没看过啊,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最初的印象,如果不留遗憾他们怎么会记忆深刻?”
“那就当做给有遗憾的人看的吧,比如给我自己……”
看于尧坚持,两人没有再多说。
小豆子被亲娘砍掉了第六指,因为天太冷,冻麻了,小豆子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断掉的手指。
众人心头一颤。
小豆子他娘抱着血呼啦的孩子就往关师傅跟前跑。
小豆子因为恐惧四处乱跑……
尖叫声,呼喊声,大骂声乱成一团……
小青,也就是主角苏青,冷冷的看着这一切,默默给脚边加了一块砖,虽然疼的冷汗直冒,但却一声不吭。
这乱世,能成全自己的,只有自己。
……
“咔”
场记打了板。
这个镜头是关家班弟子训练的场景,关老师傅在训话。
就这样的一个场景,于尧ng了二十多次。
不停调整道具,角色的走位,摄像机的调动,甚至到了每一个角色还有的表情。
片场氛围有些压抑,演员的兴致也随着一次次“咔”变得低落,但是两位副导演一句话也没说,别人也不敢吱声。
“不用在意别人想法,拍出来的东西连自己那一关都过不去,那就没必要了。”徐盛久安慰道。
“这才咔了几次,我当初一个镜头重拍了两百多次,不过每次重拍都会有一些新的感觉。”
黄瑞也补充道。
“难得的是,你每次都有进步,这次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于尧犹豫一下道:“假,太假了,总感觉这些都不真实,但我没有生活那个年代,有些细节自己也说不准……”
“这时候就是请教专业人士的时候了……”
徐盛久笑着将目光转向一边看热闹的一大群指导。
于尧搬着一个小马扎走到那群人中间。
“我觉得这练功的场景有些不对劲,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一个习惯性把自己双手揣进袖子里的瘦小中年人笑道:“挺好的,挺好的,热热闹闹的……”
“好个屁,人家尧老板找咱们来是帮忙的,不是看热闹的。”
开口的显然是中年人的熟识。
“我祖上是卖药的,挂不上钩啊,老孙是玩把式卖艺的,多少应该懂点吧?”
于尧目光转向另一个憨厚的汉子,对方是一位杂技演员,在燕京圈子里也略有名气。
汉子吧嗒吧嗒嘴:“这夹磨的景确实不太生动,虽然有鞭徒弟,但那明显就是演的,我当年练功的时候,我老爹可真是下死手打啊,只要我敢溜号走神,那绝对会打得我再也不敢犯……”
“还有那关师傅,演的也不对,他应该不唱戏……”
一个唱京剧的老爷子点出了关师傅的问题。
于尧下意识和原著对比,脑海中有了大致原因,喊了一声道具。
“尧老板……”
不知道为什么于尧的绰号深得人心,很快就传遍了片场。
负责道具的人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就慌,从练功的绳子到砖头,全是真家伙,他跑了燕京各大戏班子找来的老物件。
就连地上的木板都是整套搬来的,哪怕颜色不对于尧都会拒绝。
他现在有点神经衰弱了,生怕于尧提出点什么要求。
“找一点硅胶,给孩子们垫上,一会要真打的。”道具闻言松了口气,赶快去准备去了。
“录音呢?这一段我要现场的声音,你们准备一下。”
于尧招呼了一嗓子,走到扮演关师傅的老戏骨身前。
“您那种老师傅的感觉有了,但是我要的是那种执拗,对京剧的自信,这种感觉甚至要压过他师父这一层身份。”
老演员笑呵呵的答应了,可是刚拍,于尧就皱起了眉头。
那种矜持是有了,但那是他这个人的,而不是他对身上的活。
“停了吧,老林你也是老人了,这点东西都演不明白么?你自己寻思寻思吧。”徐盛久看不下去了,直接把话撂那了。
老演员一下愣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脸上还有些挂不住。
于尧也没有理会,打算收拾东西拍下一场戏,这个老演员是章岚那边安排的,年龄正好,于尧就给了他这个角色。
拍摄了几场,只能说凑合。
关师傅可谓是一个贯穿始终的角色,或许在别人眼里不过一个戏班子班主,但在京剧这一块,他就如同战场的霸王,舞台上的虞姬。
没有了那种自负,他凭什么敢认为自己教的徒弟能技惊梨园,名冠京华?
实在不行,只能换演员了……
反正现在没拍几场,但就算拍了,该换还是得换。
……
另一边,司晋在一群武术指导下开始锻炼。
一群汉子手里拿着拇指粗的木条围在司晋旁边,时不时抽动木条发出“啪,啪”的声响。
司晋但凡有不标准的动作,就会被人点一下。
虽然司晋自己也要求了,要向对徒弟那样对他,但没人真打他。
毕竟不是自己徒弟,传的不是真功夫。
对外人,还是客气居多。
“可惜了,年龄大了,不然这骨骼挺适合我这套拳。”
“他这身体,大部分的武术都没啥问题,但年龄太大了,只能学个架子了。”
“尧老板适合学点内家的功夫,他身上有股静气,练个二三十年,也能有点成就……”
闻言,几个练内家的人双目闪动。
虽然择徒各方面要求很严格,但对于于尧这个层次来说,一切规则都不是太重要了。
有这样一位名导演兼公司老总,自家门派能壮大好几倍。
赖行方右手一抖,白棍变成残影。
司晋闷哼一声,身子蹲下去不少。
“尧老板给那么多钱可是要让咱们亮点真东西的。”
有人面露迟疑:“露了外行人也看不懂啊。”
“既然能来到这,显然是都答应了的,要是藏着掖着,那是丢了咱们武门的脸。”
赖行方沉沉说道。
“咱们的脸早让人给丢尽了,前几天还有一个顶着我们太极的名号让人打的爬都爬不起来的呢。”
一个穿着盘扣白色短衫的老人走了过来。
众人皆向老者抱拳,老者也笑呵呵的回应。
虽然这个时代早已没了武术宗师,但大师勉强还有几位硕果仅存。
“这种人太多了,就像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但他膈应人啊。”
“对,还有的打着我家旗号的,我妈当时还以为我爹留了孽种,差点没炸了……”
“年轻时想找他们说道说道,后来被我爹拦下了,现在我自己也有孩子了,懒得搭理他们……”
老者认真道:“看来诸位深有同感啊……我们不争,但不代表别人可以随便糟践先祖的名头,那可是托庇子孙的,既然有机会,该亮相的就亮相,该整顿的就整顿……”
老爷子铿锵有力的话说的众人一阵振奋。
“怎么整顿?”
老爷子一挑眉:“发律师函啊。”